姜惊鹊朝徐长青眨了眨眼。
徐长青恍然大悟,姜惊鹊为自己家老爷扬名,想隐藏身份,如此考量,倒很是周到。
于是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随后对杨县丞道:“杨大人,既如此,我就回去跟老爷禀报了,告辞。”
“哈哈,同去。”
杨县丞说着把住徐长青的手臂,向县衙行去。
姜惊鹊见人散了,朝秦信摊了摊手,做出个无辜的表情,裹好衣袍回到客栈,秦信也随着进了大堂。
吩咐裘二去拿药后,找了张桌子坐下,秦信还没开口。
姜惊鹊捂着眼睛道:“肿了吧,老伤未去,又添新伤,得赶紧回村里,这县城也太危险了,尤其刚才那个杨县丞,不是个好东西。”
“他可是有着合江大善人的名号。”
“假的。”
姜惊鹊这次无比肯定自己的直觉,他闻到了王八味。
秦信讥笑:“这世道真的就真?假的就假?你怎地忽然如此武断了?被那个小娘打坏了脑袋?。”说完见姜惊鹊毫无表示,摇摇头,低声道:“杨县丞跟新都杨家有关,你可别惹他。”
姜惊鹊不解:“我没事惹他做什么,新都杨家是哪家?”
“就是杨阁老出身的成都府新都,咱们这位杨县丞出银子,在新都修了好几座桥。”
“杨阁老?当朝内阁首辅杨廷和!”要是这样,自己还真不怕,杨廷和要不了多久,会被嘉靖帝逼着致仕,他们若是关系绑的紧,说不定还要倒楣。
“对,此事合江县都知道,但具体关系有多深,谁也弄不清楚。”
“若是如此,很可能没关系。”
“为何?”
姜惊鹊晒然:“人往往缺什么,就嚷嚷什么,何况新都距此起码五百里。”
秦信琢磨了一下姜惊鹊这话,挑了个大拇指:“此言是真知卓见,……不过,你可知他为何对徐长青说是小毛贼闹事?明显是苗人聚众。”
姜惊鹊闭眼让裘二给擦药,口中的话却不停。
“考我?小毛贼好啊,否则,事情就要大,事情偌是以苗乱上报,县尊就必须要插手,那么百花楼逼良为娼的事就捂不住了,利益受损最大的就是百花楼背后的老板。”
秦信一怔:“你说杨县丞是背后那个人?我一直以为是刘典史。”
姜惊鹊继续道:“他如此掩饰,定然脱不了干系,而且,他跟于景安绝对不是一伙的,否则不会这么回复徐长青。”
“你真不知道?”
秦信摇头:“百花楼明面是白狼帮经事,暗地里是刘典史撑腰,杨县丞从来没有露过面,我也没听说。”
“好家伙,这姓杨的藏这么深,还有——百花楼这里是闹市,如此大的动静,他都敢说无事,这还说明两个可能。”
“还有?那两个?”
姜惊鹊伸出两根手指:“其一,他有自信瞒过于景安,其二,他知道于景安会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想麻烦,苗乱可是大事,搞不好于景安会被问责罢黜。若是第一种,杨县丞在合江的势力就有些恐怖,等于连徐长青也收买了。”
姜惊鹊心中感慨万分,真是合江县里没好人,于景安是破家县令,杨县丞是逼良为娼的百花楼老板,县里两个官职最高的,都烂了。
而那家当铺,十有八九也是杨县丞的,也只有他的人才不卖于景安的帐。
二人不和!
杨县丞万万想不到,他一句小毛贼,就让姜惊鹊把他给扒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他不是收买的徐长青,而是威胁。
就一句话:以县尊的性子若是知晓苗乱,必然会上报州府、卫所,到时无论对错,县尊都面临被问责。
“这事听着就头疼,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秦信苦笑。
“哈哈,被人砸聪明了,你仔细瞧瞧这玉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青璃见到玉佩变脸,可知这枚玉佩背后牵扯的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
张怀礼这是扎进了什么坑?
秦信昨日见过这枚玉佩,现在拿在手里仔细瞧,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两指宽,三指长,雕着竹纹,除了质地不错,没有特殊之处。
城西街道。
姜百年正带着姜云起往回走,孩子拿着串糖葫芦啃的正欢。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马蹄声从街角传来,姜百年抬头看,就见一群苗人纵马而来。
而自己跟姜云起就在路中。
跑在前方的正是青璃,她眼疾手快,猛勒马缰,也亏她们的马是西南矮马,力小易控,马被勒的人立而起,停在了姜百年前方。
她身后的族人也纷纷勒停,青璃纵身下地,站稳身子舒了口气。
“这位阿爷,你们无事吧。”
惊魂未定的姜百年慌忙摆手:“无,无事。”
“阿姐真厉害,象我三叔,你能做我三婶么?”姜云起浑然不知害怕,瞪着大眼睛盯着青璃。
“小阿哥也很厉害,是个勇士,你三叔是谁,”青璃笑着撸了把孩子的脑袋,没等姜云起说话,她看向姜百年:“这位阿爷,你知道西古村在何处么?”
姜百年这才镇定下来,回道:“出城向西十里。”又细看了看他们的装扮,忽然问道:“……可是青家人?可识得青堂?”
“哈哈,那是我阿爷,这位阿爷,我叫青璃,事急再会,谢了。”青璃说罢,再次跃马而上,眼中燃起怒火,向后喊了一嗓子:“先去西古村。”
“我三叔叫姜惊鹊。”姜云起大喊。
已经跑出去三丈远的青璃,向后挥了挥手。
秦信没瞧出玉佩的异常。
姜惊鹊决定午饭后就回村,本来打算给张道言多一些时间,但今日短裙青璃抢玉佩的行为,让他觉得不能再等了。
“三叔,三叔,我给你找了个三婶。”
姜云起跑进客栈大堂,见到他后,嚷嚷着就跑了过来。
“我真谢谢你,慢点,你三婶好不好看?”
“好看,三叔,这个给你留的。”他举着手里的糖葫芦,递向了姜惊鹊。
半颗?
“你吃吧,三叔不吃。”姜惊鹊嫌弃。
“阿爷,可还有事?无事咱饭后就回。”
姜百年依旧愁眉不展,摇头道:“无事,呃,有件事……算了,无事了。”
他拿不定方才见过的青璃,到底是不是自己跟青堂扯了婚约的姑娘。
姜惊鹊没劝,出门买了些笔墨纸砚,给老娘老爹每人扯了三尺布,而今已是腊月初十,年关将近,自己手里有银子,就先拿出来用。
至于吃食,自有秦信会送。
这点他料得很准,午后秦信弄来一架马车,上面堆了不少腊鸡腊肉还有食盐等作料。
一行人赶着马车,从东侧城门出城,往凤鸣村而去。
此时青璃已经垂头丧气的出了西古村。
被骗了。
西古村根本就没有姓张的,就是一个不到百人的小村子,连姓章的都没有。
她恨恨的道:“还是要找陈蒙烂。”
父亲青江终于忍不住劝她:“阿璃,我知道那是你阿娘留给你的佩,但咱们根本打不过陈蒙烂张家,你可知道,这回他们不光掳了你们,还杀了咱们十几人!”
“阿爹,我不会牵累族里,我不找陈蒙烂,就找那个小贼。”
“他跟你说的村子是假的,万一名字也是假的呢?”
“啊?这么说,他可能不是张家的?”
青璃有点傻眼了。
青江低喝:“先回寨。”
说完打马便走,一众苗人瞬间消失在远方。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走后,一行黑衣苗人,个个持刀,出现在了西古村外,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望了望,没有去追,却潜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