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尘抬起头,望进玄空子平静却蕴含力量的眼眸,心中的些许惶然似乎被抚平了一些,他用力点了点头。
玄空子离开后,静室门关上。
药尘这才有功夫仔细打量这个暂时的家
静室不大,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和一个打坐用的蒲团。
但无论是床铺被褥,还是桌椅墙面,都隐隐透着温润的灵气,呼吸之间都令人神清气爽。
墙角还有一个简单的洗漱法阵。
他将小包袱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解开包着药锄的布,将那柄光滑的铁木小药锄拿在手中。
冰凉的触感,熟悉的木质纹理,让他想起了大长老布满老茧的手
想起了药家后院那片小小的药圃,想起了那株被他救活的月心草……
心中的不安,似乎又被这熟悉的物件驱散了一些。
他将药锄郑重地放在枕头边,仿佛这样就能将一部分家带在身边。
然而,暂时的安宁并未持续多久。
次日清晨,当一位奉命前来引导药尘的年轻执事,带着他前往测试大殿时,那些审视与议论的目光便再次如影随形。
测试大殿位于丹塔较低层,是一个公开的场所,时常有弟子进行常规测试或新弟子入门考核。
大殿内十分宽敞,摆放着各种测试灵魂力量、火焰亲和力、以及对药材基础感知力的晶石与法器。
当药尘跟着执事走进大殿时,里面已有不少弟子在进行测试或围观。
药尘那身粗布衣和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静表情,以及……他手中依然下意识握着的小药锄,立刻成了焦点。
“看,就是那小子!”
“昨天跟着玄空子长老回来的,就是他?”
“啧啧,这打扮……是从哪个山沟里挖出来的?”
“还拿着药锄?他以为这里是种田的地方吗?”
“玄空子长老怎么会带回这么个……乡野孩童?莫非是远房亲戚?”
议论声比昨日更加不加掩饰,甚至带着些许哄笑。
那些丹塔弟子,大多出身中州各大帝国、宗门或炼药世家。
自幼见多识广,资源丰厚,自然而然地养成了一种高人一等的姿态。
药尘的出现,就象一颗粗糙的石头滚进了光洁的玉盘,显得那么突兀和低级。
带领药尘的执事皱了皱眉,呵斥道:“肃静!测试重地,岂容喧哗!”
众弟子稍微收敛,但眼中的轻篾与好奇并未减少。
执事将药尘带到大殿中央一块半人高的透明水晶碑前。
“这是测魂碑,将你的手掌按在上面,放松心神即可。它会初步检测你的灵魂力量强度与属性倾向。”
药尘看着眼前流转着朦胧光华的水晶碑,又看了看四周那些盯着他的目光,小手心有些出汗。
他深吸一口气,将小药锄换到左手,伸出右掌,轻轻按在了冰凉的水晶碑面上。
刹那间,测魂碑微微一颤,内部似乎有雾气开始流转。
然而,流转的速度很慢,光芒也显得颇为黯淡,过了好一会儿,碑面上才浮现出几行淡淡的字迹。
灵魂强度:凡境中期(偏低)
属性倾向:木系(微弱),生命亲和(特殊)
综合评价:普通。
“噗嗤——”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引来一片低低的哄笑。
“凡境中期?还是偏低?我没看错吧?”
“木系微弱,生命亲和?这算什么属性?种田亲和吗?”
“哈哈哈,怪不得带着药锄,还真是‘专业对口’啊!”
“玄空子长老这次怕不是看走眼了?这资质,连丹塔外门扫地的弟子都不如吧?”
执事的脸色也有些尴尬。
这测试结果,确实太过平庸了,甚至可以说是差劲。
在丹塔,能够被长老亲自带回的,哪个不是惊才绝艳之辈?
这孩子的测试结果,实在是……
药尘收回了手,默默看着碑面上那几行代表“普通”甚至“偏低”的字迹。
他听不懂那些复杂的评价,但从周围人的哄笑声和鄙夷的眼神中,他明白了——
自己似乎,很差劲?远不如这里的任何人?
他抿紧了苍白的嘴唇,左手紧紧攥着那柄小药锄,木柄几乎要嵌进肉里。
那些刺耳的笑声和话语,比药玉当初的嘲讽要尖锐十倍、百倍。
在这里,他连“废物”这个称呼,似乎都显得不够格。
“安静!”一个略带威严的苍老声音响起,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黑袍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大殿一侧,
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药尘身上,眼神深邃。
众弟子立刻噤声,躬敬行礼:“见过火云长老!”
这位火云长老地位显然不低。
他挥挥手,走到测魂碑前,看了看上面的字迹,又仔细打量了药尘一番,尤其是在他紧握药锄的手上停留了片刻。
“测试结果,只是参考。”火云长老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灵魂之力,亦可后天修炼增长。属性特殊,未必是坏事。既然玄空子带你回来,自有他的道理。”
他这话看似是对药尘说,实则是在告诫那些议论的弟子。
然而,这话听在那些心高气傲的弟子耳中,却更象是一种无奈的维护,反而坐实了药尘“资质平庸,靠关系进来”的猜测。
他们表面上不敢再笑,但眼中的轻视却更加浓厚。
接下来的基础药材辨识测试,药尘的表现更是坐实了他们的想法。
测试使用的是被封在特制玉盒中的药材粉末或切片,要求辨别种类和大致年份。
这对许多丹塔弟子而言是基础课。
但药尘面对那些被处理过、气息被极大掩盖的样品,表现得很慢,有时需要尤豫很久,给出的答案也中规中矩,毫无出彩之处。
他习惯了去感受完整鲜活植株的呼吸和情绪,面对这些失去大部分活性、被禁锢的死物,他那独特的感知力大打折扣,反而显得笨拙。
“看来真的只是嗅觉比常人稍微伶敏点罢了。”
“恐怕在乡下采过几年药,认得些皮毛。”
“唉,真不知长老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