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谢凛羽整个人一愣,以为是小廝耳朵出了毛病。
他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眼底腾起一层冷霜,语气里满是不耐与质问:“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说的是齐明轩的女儿齐芸,她原本也收到了这次集会的邀请帖。”
小廝更加惊恐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这位不好惹的世子爷。咽了咽口水,声音发颤道:“世子爷,小的没乱说,齐员外真的只有一个儿子齐桓,这不就坐在那边呢 ——”
说罢,他哆哆嗦嗦地伸出食指,指向不远处的座席。
谢凛羽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確实只见一个男子端坐在座席之上。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这怎么回事?
他眉心狠狠拧成一个死结,目光在齐桓身上来回扫视,正抬脚准备过去问个清楚,说不定齐桓还有妹妹,哪怕不是亲的,表妹、养妹也行。
就在这时,座席之间忽然响起一阵惊嘆声。
抬眼一看,一道温婉嫻静的身影出现在席上。
来人身著一袭柔粉色蜀锦襦裙,流转著蜀锦特有的细腻光泽,似將天边晚霞揉进了衣料。髮髻也是精心綰起。
髮釵镶嵌的碧翡翠温润通透,两侧还点缀著几支玉制小簪,和田白玉雕琢的瓣细腻柔美,蕊处镶嵌著细小珍珠,恰似点点露珠缀於瓣之上。
耳际悬著一对淡粉的珍珠耳坠,玉质洁白温润,珍珠圆润饱满。手腕上戴著一对冰种翡翠鐲子,质地格外剔透,尽显清新雅致。
这是妆娘耗费整整一上午的心血,精心为云汐玥打造的装扮。
原本依照萧兰淑的意思,此次装扮务求极致华贵,立志要让云汐玥的穿戴胜过从前云綺的行头,在眾人眼前惊艷亮相。
然而,当云汐玥换上那些鲜艷衣裳,佩戴上那些华丽首饰后,眾人却发现事与愿违。云綺那张扬招摇的风格与云汐玥格格不入。
那些过於华丽的衣饰非但没能衬托出她的美,反而压得她连抬手投足都小心翼翼,脸上不自觉带著一丝窘迫和拘谨。
而如今这般模样,堪称绝妙。
看似清雅素净的装扮下,样样首饰皆是珍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云汐玥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踏入这般唯有贵胄方能涉足的场合。
她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憋得胸腔发闷,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但她绝不能显露出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哪怕指尖早已不受控地发颤,紧紧攥著袖里的锦缎,面上也只带一丝羞涩。
那清秀的脸颊上,红晕如同被春风拂过的云霞,悄然漫开,衬得眉眼愈发楚楚动人,这般羞怯娇弱的模样,无端勾起旁人想要呵护的怜惜之意。
有人立马迎上前来,躬身行礼:“您是永安侯府的那位汐玥小姐吧,那边还有空位,小的带您过去。”说著便抬手示意方向,眼中带著殷勤恭敬。
云汐玥脸颊的緋红还未褪去,声音轻柔如柳絮拂面:“有劳了。”
得知来人就是真正的侯府嫡女,在场眾人瞬间窃窃私语起来。 贵女们交头接耳,摺扇半掩著唇,眼神不住往云汐玥身上瞟。那些身著锦袍的公子哥们也放下手中的茶盏,探头张望,面带好奇。
他们这些人,都是从前见过云綺是什么模样的。
云綺每次现身,皆是穿金戴银,层层叠叠的华贵首饰恨不得掛满全身,行头奢靡张扬,像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们永安侯府有钱。
但再看眼前这位真千金云汐玥,一袭柔粉襦裙衬得身姿婉约,精致首饰恰到好处地点缀其间,既不失贵气,又尽显清雅。
这一对比,人家真千金这品味,才是真正的世家风范。
这就是山鸡和凤凰的差距。
云汐玥才刚在席位上落座,还未將裙摆整理妥当,几名身著华服的贵女便围拢过来,面带示好。
跟以前云綺的待遇可谓天差地別。
往昔的云綺鼻孔朝天,骄矜得如同开屏的孔雀,面对家世不如自己的人,连一个正眼都不给。
开口闭口皆是傲慢与嫌弃,像是不屑与人交谈。这般趾高气昂的做派,使得她在贵女圈中不受待见。
表面上,眾人见了她还维持著虚假笑意,礼数周全。可一转身,便在背地里冷嘲热讽,不知编排过她多少回。
本就所有人都看不惯她,如今她落魄,旁人当然是只觉大快人心。
而这位真千金,一看面相就好相处,她们自然可以结交,这样一来也能拉近自家家族和永安侯府的关係。
一个梳著双螺髻的贵女靠近过来:“妹妹这眉眼生得真標致,像有江南女子的温婉,不像从前那位,囂张跋扈的。”
另一位贵女在旁附和道:“可不,妹妹一看就品味不凡,哪是从前那位披金戴银、俗不可耐的模样能比的。”
戴著珍珠耳坠的少女夸讚:“妹妹这髮簪真好看,精致又衬气质,不像某人,戴一堆首饰倒像个暴发户。”
最后那位忍不住嗤笑:“到底还是真千金有涵养,哪像那冒牌货。好在从今往后,她也不会再像个枝招展的孔雀一样再在咱们眼前蹦躂了。”
云汐玥何曾被人这样如眾星捧月般过。
这些贵女们个个出身钟鸣鼎食之家,自幼养在深闺,身份尊贵。往昔身为低贱奴婢时,她连大气都不敢出,就算见了这些人也得低头避到角落。
如今她们却你一言我一语,围著她止不住恭维。
那些夸讚的话语一句接一句往她耳朵里钻,直哄得云汐玥双颊发烫,整个人都忍不住飘飘然。
这一切就跟做梦一样。
云汐玥带著几分羞赧:“各位姐姐过誉了。”
但不怕人想,就怕人念叨。
这边她们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贬损著云綺,话音未落,只听得传来躁动,一道明艷张扬的身影便摇曳生姿地踏入席间——
孔雀这不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