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綺斜睨她一眼:“你叫我来做什么?”
云汐玥咬了咬唇,手绞著织金裙摆:“这屋子原是姐姐住的,衣柜里都是姐姐的旧衣,首饰盒里也存著不少釵环。
“娘亲说这些都归我了,可我想著,还是叫姐姐来挑几样喜欢的带走吧。”
“不然姐姐如今只剩身上这件衣裳,和这对银坠子了。”
她看了看云綺的耳坠,语气里添了丝假意的忧心,“到底名义上还是侯府大小姐,姐姐总不好太落魄了。传出去,侯府的脸面也不好看。”
云綺忽而笑出声,漫不经心:“才当了不到一天侯府千金,倒是適应得挺快,这就为侯府脸面著想上了。”
云汐玥听到这话,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这个云綺怎么敢?
明明她才是如今的侯府千金,是这院子的主子。
云汐玥忍不住深呼吸,生生咽下这口气。
她自然不会对自己仇人如此好心。
她叫云綺过来挑东西,是因为对从前最为傲慢的云綺而言,这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
云綺定会大发雷霆。
哪怕云綺如今住在漏风的竹影轩,啃著粗面馒头,也难解她两年来日日夜夜被折磨羞辱之恨。
待会儿二哥会过来送东西,若正撞见云綺对她发怒,定会维护她而教训云綺。
她深吸口气,將眼底翻涌的恨意压到喉间,面上却浮起委屈的笑:“姐姐误会了,想让姐姐带走些念想,毕竟从前”
“姐姐若是不想要,便罢了。是我多事,不该拿从前的东西惹姐姐心烦。”
但云汐玥没想到,云綺听了她的话,眉梢都没动半分。
“谁说我心烦了?”
云綺抬眸扫向那架描金衣柜,柜门缝隙间漏出半幅石榴红色的裙角。
“我没听错的话,你刚说让我挑喜欢的衣裳首饰带走?”
云汐玥愣了一下,指尖攥著帕子僵在半空:“是”
下一秒,云綺便吩咐道:“穗禾,去库房寻个最大的麻袋来。”
麻袋?
这是什么意思?
云汐玥瞳孔骤缩,看著小丫鬟当即跑出去的背影,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片刻后,穗禾真就拿著个麻袋进门。
接著就见云綺懒洋洋抬手指向衣柜:“去把衣柜里的衣裳,还有妆檯抽屉里的首饰全都给我装起来。” “你”云汐玥眼睁睁看著鎏金点翠步摇、羊脂玉鐲被混著绸带往麻袋里塞,珍珠耳坠在粗麻上滚出细碎的光,急得往前半步,“姐姐这是做什么?”
云綺唇角扬起的弧度带著几分肆意:“妹妹这般体贴,我当然不能辜负你的好意。毕竟这侯府千金的体面,都在这衣柜和首饰盒里了。”
“妹妹放心,从今往后我定然打扮得与妹妹同样贵气,绝不作为妹妹名义上的姐姐,落了侯府的脸面。”
云汐玥嘴唇都快咬破了:“可,可我说的是,让姐姐只挑几样喜欢的带走”
“这些我都喜欢啊,” 云綺歪头看著她,“难不成妹妹觉得,我从前把它们摆在屋里,是为了看著碍眼?”
云汐玥怎会想到,事情发展根本不是她所预计的那样。
那些流光溢彩的华服金釵,都是她从前做梦都不敢奢望的。
她昨夜才对著镜子一件件试过,连梦里都浸著织金锦缎的香。
难不成她才拥有一日,就要被云綺全尽数抢去?
可云綺是她叫来的,让她挑东西也是自己提出来的,她现在若是表现出捨不得,叫她別拿了,她日后在这满屋子的下人面前还有什么脸面?
恰在此时,廊下传来青缎靴声。
云肆野一掀帘子,便见云汐玥眼眶通红如小鹿,云綺斜倚著圈椅嗑瓜子,而她的穗禾正卖力往麻袋里塞衣裳。
大半个衣柜的衣裳已然都被塞进麻袋里了。
还有那被抽出的妆檯抽屉,也已经被人搬空了。
他当即神色震惊:“这是什么回事?”
云汐玥声音哽咽:“二哥”
兰香抢先一步上前道:“二少爷明鑑!我家小姐心善,让大小姐来屋里挑些旧物带回去,没想到大小姐竟直接让人拿来麻袋,要把所有的衣裳首饰全都带走。”
一听这话,云肆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云綺,你怎能这般不要脸面?你怎么好意思把所有东西都拿走?”
云綺挑眉:“为何不好意思?这些东西本就是从前属於我的。既然二少爷这么心疼亲妹妹,理应给汐玥妹妹买新的啊。”
“莫不是侯府要让金枝玉叶的嫡女,穿著別人从前穿过的衣裳、戴著別人从前戴过的首饰出门?侯府不嫌丟脸吗。”
“属於你?”
云肆野简直被云綺的无耻程度惊到了,“这些本就是该属於玥儿的,是你从前鳩占鹊巢,你还有脸说这些东西是你的?!”
云綺捏著帕子慢条斯理擦了擦指尖:“难不成是我哭著喊著要当这冒牌千金?还不是侯府自己审查不严,让人钻了空子,我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
云肆野看著那被装得满满当当的珠釵锦裳,再看看此刻的云綺。
她斜倚在鎏金圈椅上,多年来精心保养的雪缎似的肌肤浸著暖炉的热气,乌髮滑落在肩头,露出后颈一小截莹润的皮肤。
鸦青鬢角垂落的髮丝拂过颈间,眼尾点出的那颗红痣轻晃,美貌甚至比从前更为张扬惹眼,慵懒閒適。
谁家受害者是当成她这副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