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检测员看着显微镜下的图像,发出了不敢相信的惊呼,“太太均匀了!这些颗粒,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全都是滚圆滚圆的,大小也几乎一模一样!”
“试生产一批电芯看看!”技术人员迫不及待的说道。
很快,用最新的原材料生产的磷酸铁锂电芯就造了出来,并且得出了初步的监测数据。
伍建斌一把抢过检测报告,看着上面那个陡峭得像山峰一样的粒径分布曲线,双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性能怎么样?”一边的技术人员急切的问道。
“压实密度,提升了百分之八!克容量,也上去了!最关键的是,电芯数据的一致性,比之前又提升了一个数量级!”
“轰”的一声,实验室里彻底炸开了锅。
“李总牛逼!”
“这下别说国内一流了,我看都能跟国际上的掰掰手腕了!”
“神了,真是神了!”
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看向李墨舟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所不能的神。
然而,李墨舟的脸上,依然没有太多的喜悦。他还是那个标志性的动作,单手叉著腰,眉头微皱。
“还是不够。”
又是这几个字。
这一次,没人再质疑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目光看着他,等着他给出新的指示。
李墨舟的内心,其实远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他的神识感知,已经深入到了生产线的最后两道关键工序——涂布和辊压。
在他的感知世界里,那台价值不菲的涂布机,正将粘稠的正极浆料,像抹浆糊一样涂在薄薄的铝箔上。
但在微米尺度下,这层“浆糊”并不平整。涂布机的刮刀,虽然已经非常精密,但在高速运转下,依然存在着人眼和普通仪器根本无法察觉的微小振动。
这导致涂层在某些地方,会厚上那么一两个微米,而在另一些地方,又会薄上一两个微米。
一两个微米,听起来微不足道,比一根头发丝的百分之一还要细,但对于锂电池来说,这点厚度差异,在成千上万次的充放电循环中,就会被不断放大,最终影响电池的寿命和性能。
紧接着是辊压机。两个巨大的、表面像镜子一样光滑的压辊,把涂好浆料的极片送进去,用力一压,把蓬松的材料压实。
但在他的神识感知中,那台由伺服电机控制的辊压机,也存在着问题。电机的响应速度不够快,当极片因为前面涂布不均而出现微小的厚度变化时,辊压机的压力并不能做到瞬间的、完全同步的调整。
这种压力波动,同样是微乎其微的,可能只有千分之几牛顿的变化,但它会导致压实后的极片密度不均匀,就像一块和面时没揉匀的死面疙瘩,有的地方硬,有的地方软。
“问题出在后两道工序。”李墨舟终于开口了。
他走到车间,指著那台正在工作的涂布机,“这台机器的刮刀精度,要再提高。我会和你们一同改进刮刀研磨机,把刮刀的精度提高一个数量级。另外,在刮刀的固定座上,加装一套压电陶瓷驱动的微调系统,用激光测厚仪实时反馈数据,动态补偿刮刀的微小振动。”
伍建斌听得一愣一愣的,压电陶瓷,激光测厚,动态补偿这些词他都听过,但都是在高精尖的制造设备上才用得到的东西,用在一台涂布机上,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李墨舟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又走向了旁边的辊压机。
“这台机器,机械部件不用动。问题在控制电路上。”他盯着那台控制着压辊的伺服电机,“它现在的反馈校正循环,大概是毫秒级,也就是一秒钟能调整一千次左右,太慢了。”
“那那要多快?”一个负责设备维护的工程师结结巴巴的问。
“改一改硬体和程序,把反馈和校正的周期,提升到微秒级。”李墨舟斩钉截铁地说,“我要它一秒钟能调整一百万次。任何一丝一毫的压力波动,都要在它发生的瞬间就被发现,并且被立刻纠正过来。”
微秒级!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秒钟,一百万次。这是什么概念?这已经不是机械工程的范畴了,这是电子和信息工程的顶尖领域了。他们这个小小的电池厂,要去挑战这种极限?
但看着李墨舟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老板说行,那就一定行。
接下来的工作,是对整个团队极限的压榨和考验。用神识协助改进刮刀研磨机,采购日本的压电陶瓷和激光感测器,最难的,还是修改那台辊压机伺服电机的底层控制硬体和程序。
李墨舟几乎是住在了厂里,他亲自编写核心算法,然后口述给厂里的电子工程师,让他翻译成机器能懂的语言。
终于,在又一个不眠不休的周末之后,所有的改造都完成了。
最后一批样品,走下了这条被李墨舟魔改过的生产线。它们被小心翼翼的送进了恒温恒湿的测试房。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几台散热风扇在不知疲倦的嗡嗡作响。
伍建斌和几个核心的技术员,全都像泥塑的菩萨一样,一动不动的围在测试仪器的屏幕前。
他们的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子几乎要贴到屏幕上去了,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屏住了。
屏幕上,一条绿色的曲线正在缓慢的向右延伸。这条曲线代表着他们最新一批磷酸铁锂电芯在放电过程中的电压变化。
伍建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是个搞了一辈子技术的人,太清楚这条曲线意味着什么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那条绿色的线,就像是用尺子画出来的一样,稳得让人心慌。
“这这”旁边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嘴唇哆嗦著,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终于,测试程序走到了尽头。屏幕上,“测试完成”四个大字跳了出来,紧接着,一连串密密麻麻的最终数据被罗列在了下方。
伍建斌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从上到下,一个字一个字的扫过去。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