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皑皑白雪覆盖著东平府的屋檐街巷,将整个世界装点得素净而肃穆。
细雪仍在不紧不慢地飘洒,偶尔有枯枝不堪重负,发出“咔嚓”的轻响。
东平府抚民堂的书房内烧着一盆炭火,使整个书房温暖如春。
梁山如今的核心五人——史进、卢俊义、公孙胜、朱武、吴用——围坐一堂,人手一杯热茶,商讨著梁山未来的战略方向。
这是梁山新生后的第一次最高级别会议。
卢俊义放下茶盏,率先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寨主,诸位。我军新合,士气正旺。依我之见,当趁势北上,一举拿下青州、登州,将整个京东东路连成一片,如此,我军根基方能稳固,进可攻,退可守。”
他是河北豪商出身,深知地盘与资源的重要性。
“员外所言,乃是进取之道。”吴用轻摇其首,提出了不同意见,“然则,我军虽号称五六万,其中不乏新附之卒与老弱,亟需整训。再者,开春在即,春耕乃民生之本,万不可耽误。在下以为,当下应以,养精蓄锐,厉兵秣马。待秋粮入库,兵精粮足之时,再行用兵,方为上策。”
公孙胜拂尘微摆,仙风道骨中透著一丝忧患:“贫道看来,目光当放得更远。北地风云变幻,辽金战事如火如荼,其结局关乎天下大势。应立即遣派精干细作,潜入蓟州、燕京乃至更北,密切打探辽金战况、朝廷动向。唯有洞悉时局,方能料敌机先,不至盲人摸象。”
史进默默听着,目光最后落在了尚未发言的朱武身上。
“朱先生,你意下如何?”
神机军师朱武沉吟片刻,缓缓道:“寨主,在下以为,吴学究与公孙先生之言,可并行不悖。练兵、积粮、探听消息,此三事乃当前重中之重。未算胜,先算败,未谋进,先谋退。唯有将自身根基打牢,将天下形势摸准,方能谋定而后动,避免盲目兴兵,陷于被动。”
史进闻言,微微颔首,露出赞许之色:“练兵、积粮、探听消息,此三件事,一件也不能放松。”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让在座四人都感到意外的提议,“此外,我意,派遣一支精锐小队,前往太行山南麓,占据一处险要山头,创建据点。”
“太行山?”卢俊义眉头微蹙,“寨主,此举何意?我军根基在梁山,远涉太行,千里迢迢,孤军深入,恐非良策。”
史进早料到众人会有此疑问,从容解释道:“员外,我这样部署有三个意图。其一,此据点可作奇兵。若官军大举来犯我梁山,他们可从北面出击,搅乱视线,策应主力。其二,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变得凝重,“若他日金人铁骑真的南下,其兵锋必沿太行山两侧席卷而下。届时,这支深入敌后的队伍,便是我梁山在太行山区域抗金的一个楔子,一个支点!进可骚扰金军,退可保全力量,意义重大。”
卢俊义仍有疑虑:“寨主,即便金人南下,覆灭的也是赵宋朝廷。此等昏聩朝廷,亡了未必不是好事,我等何必提前为此耗费心力?”
史进摇头:“员外此言差矣!金人若南下,遭殃的绝非仅仅是赵宋皇室,而是千千万万的汉家百姓!届时必定山河破碎,生灵涂炭!我梁山‘代天抚民’,怎么能坐视不理呢?说得严重些,坐视不理就是异族的帮凶!再者,唇亡齿寒。赵宋一旦崩溃,我梁山必将直面金人兵锋,要是独木难支,岂不是误了天下,误了百姓?故而,必须未雨绸缪!若形势所迫,联宋抗金,亦非不可为之事。”
“联宋抗金?”吴用讶然,“即便事急从权,联宋击退金人,于我梁山又有何益处?不过是保全了赵宋江山,我等仍背负贼名。”
史进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这便是其三。这可以向天下人证明,我梁山军是保境安民、抵御外侮的义军,而非祸乱地方的流寇,这是大义名分!联宋抗金,则我军在金人侵占的故土上作战,收复失地,名正言顺,所占州府,难不成他赵宋还能要回去不成?这便将造反和护汉毫不违和的统一到了一起。”
他声音陡然提高,充满自信:“我相信,若我梁山军能力挽狂澜,成为抗击外虏的中流砥柱!那么,这天下民心所向的必是我梁山!这煌煌天命,亦将归于我‘代天抚民’之旗!届时,这天下,难道还能是他赵家的吗?”
一席话,如惊雷炸响,震得卢俊义、公孙胜、朱武、吴用四人心中翻江倒海。
他们自诩智谋深远,却未曾想到,史进的战略眼光竟已放眼整个华夏兴衰,布局如此宏大深远!
这已非寻常割据枭雄的格局,而是心怀天下的雄主气魄!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炭火噼啪作响。
良久,朱武深吸一口气,问道:“寨主深谋远虑,朱武佩服。只是,这深入太行之事,干系重大,寨主准备派哪几位兄弟为主将?带多少兵马?”
史进显然已成竹在胸:“我想以燕青、曹正、朱仝、岳飞四人为首,率领一千精兵前往。”
“四人同为领?”公孙胜敏锐地发现了关键,“寨主,一军岂能有二主?况乎四位?权责不明,号令不一,临敌之际,恐生掣肘,只怕会误事啊!”
“这正是我要与诸位商议的另一件要事。”史进目光炯炯,扫过四人,“我准备,改革军制!”
“改革军制?”四人异口同声,皆露惊容。
“不错!”史进站起身,走到炭火旁,身影被火光拉得修长,“自今而后,我梁山军,直至‘都’这一级,皆设四位主官!他们非但不会相互掣肘,反而能各司其职,相辅相成,极大增强我军战力与韧性!更重要的是,此制可确保军权不致旁落,绝无人能拥兵自重,行那叛逆之事!”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以文制武,更搞出‘兵不识将,将不知兵’的荒唐制度,为何?不就是怕底下人也学他黄袍加身吗?我等既立志开创一番新天地,就不能重蹈这等自废武功的覆辙,须得有一套既能集权于中枢,又能放权于战场的良制!”
卢俊义、公孙胜、朱武、吴用都被这前所未闻的构想所吸引,不约而同地向前倾身,目光灼灼地望向史进,齐声问道:
“请问寨主,这军制,具体如何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