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力虽然受伤,但却也一刀劈在了地魈的胸口,让其身形微顿。
一直在外围插不上手的江晏找到了出刀的机会。
“撩!”
江晏心中低喝一声,刀锋自下而上,带着他全身的力量和这具身体所能爆发的极限速度。
噗嗤
刀锋切入了地魈后腿肌腱的缝隙之中。
虽然力量不足以斩断,但却让地魈后腿猛地一软,半跌在地。
“干得好!”赵大力眼中凶光爆射,如此良机岂能错过。
他暴吼一声,全身肌肉偾张,手中长刀挟带着千斤之力,趁地魈身形跟跄,狠狠劈向其相对脆弱的脖颈。
咔嚓!
骨骼碎裂声响起,地魈那颗狰狞的头颅带着一蓬污血冲天飞起。
无头的尸身抽搐着轰然倒地,黑血汩汩涌出,腥臭弥漫。
战斗结束得突然。
四周只剩下守夜人粗重的喘息和毫不停歇的梆子声。
地魈的爪子带着毒,让赵大力手臂上的伤口乌黑发亮,他迅速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药粉按在伤口上,脸色才缓和少许。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钉在江晏身上。
江晏正拄着刀,脸色苍白,胸膛剧烈起伏。
他低头看着地上那丑陋的头颅和污血。
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复杂。
有惊讶,有后怕,也有……难以置信。
一个新丁,第一次守夜,第一次遭遇可怕的魔物地魈,不仅没吓尿裤子,没拖后腿,反而在最关键的时刻,做出了堪称老练的一击。
那一下“撩”刀,时机、角度、速度,绝非新手能掌握的。
若非他们白日里指点过他,几乎以为眼前之人不是江二牛……而是他的哥哥江大牛。
赵大力那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江晏,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脸上的蜈蚣疤随着他咧开的嘴角抽动着。
“小子……”赵大力的声音沙哑低沉,“行啊……真他娘的行啊!”
江晏想站直身子,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那一刀,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虚脱感涌来,膝盖一软,整个人就向旁边歪倒。
就在他即将栽倒时,一只缠着布条的手伸了过来,箍住了他的骼膊,硬生生将他提溜住,没让他倒下。
江晏大口喘着气,借着这股力量站稳了。
他侧过头,看到是白天那个在营房里慢条斯理缠布条,并冷硬指点他“撩刀要快”的汉子。
“谢谢……”江晏道了声谢。
“谢个屁。”汉子见他已站稳,便松开手,“我叫张铁,外号刀头,记住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哥江大牛,还欠我半两银子。”
江晏微微一怔,随即心头壑然明朗。
在这守夜人队伍里,能主动把名字告诉你,还跟你提一笔旧帐,这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接纳仪式。
这半两银子,将他这个新来的“豆芽菜”,和这群在妖魔爪牙下求活的汉子们,捆绑在了一起。
“刀头”张铁告诉他名字,并提及那半两银子。
是告诉他,你哥死了,但你还在。
你不再是那个随时可能死掉的累赘,而是有资格算是我们中的一个了。
这笔债,你得认,你也得有能力还。
“我记下了,刀头哥。”江晏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头,“半两银子,我会还。”
张铁“恩”了一声,没再看他,而是重新将目光投向四周的黑暗,手按在了刀柄上。
“行了!都他娘的别愣着!”赵大力粗嘎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他正用布条缠住手臂上那道被地魈利爪划开的伤口,“大狗、二狗,把这鬼东西的爪子和牙齿给老子弄下来,换成钱分了!剩下的抛远点。”
“是,头儿!”两名壮汉应了一声,麻利地抽出短刃上前处理地魈的尸骸。
赵大力包扎好伤口,走到江晏面前,夸了一声,“有种。”
他从怀里又摸出一个小瓷瓶,粗鲁地塞进江晏手里,“拿着!清心散,倒一点含在舌下,能缓缓劲,别他娘的晕过去给老子添乱。”
“刚才那刀……还行。”
“谢……谢赵头儿。”江晏握紧那个小瓷瓶,没有尤豫,立刻倒出一点褐色的粉末含在舌下。
一股清凉苦涩的气味直冲脑门,让他昏沉的脑袋顿时一个激灵,眩晕感被压下去不少。
虽然身体依旧酸痛无力,但精神总算清明了一些。
“都回各自位置,梆子声别停!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精神!”
“天快亮了,最后这一哆嗦,别栽了!”赵大力低吼着,重新捡起自己的梆子,敲击起来。
“梆!梆!梆!”急促而有力的声音穿透黑暗。
江晏深吸一口气,回到光头大汉身边。
“梆!”
声音响起,符文微亮。
黎明前的黑暗正在一点点褪去,天际线泛起一丝鱼肚白。
那盏灯的光芒在晨曦的映衬下显得微弱起来,但梆子声依旧此起彼伏。
江晏一边机械地敲着梆子,一边调出了系统面板。
其他都没有变化,只是刚才那一刀,加了25点熟练度!
他目光扫过地上残留的污血痕迹,又望向越来越亮的天际。
天,真的要亮了。
他活过了第一夜。
而且,他在这里,有了一个可以被喊出名字,并且被认为有能力还债的位置。
这很重要。
最后一丝黑暗被驱散。
守夜人的队伍踏着晨露和疲惫,沉默地回到了营地。
一支支队伍陆续回营。
一个名叫老腰的守夜人队长,看着赵大力的队伍,忍不住低声问道:“疤脸,没折人?”
黎明前最黑的那段时间,在他隔壁的赵大力那边,传来的骨哨和喊杀声,可让他捏了把汗。
赵大力脸上那道蜈蚣疤抽动了一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折个屁!你死了老子的人都不会死!”
他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地揽住了那人的肩膀,身后的守夜人队员互相搀扶着,脚步虚浮地往里走。
江晏被光头搀着,混在队伍中间,脸色苍白。
他感觉每一步都象踩在棉花上,若非有光头搀着他,回守夜人营地的这段路,他自己走不回来。
现在的江晏只想立刻扑倒在营房那散发着异味的土炕上昏睡过去。
队伍解散,有的人走向营房,有的人走向伙房。
江晏也在去伙房的路上。
排了一小会队,江晏才用身份木牌,领到了两块粗糙厚实的玉米面饼。
他用一块粗布仔细地将饼子包好,藏进怀中。
又回到营房里,将自己的旧衣打了个小包,这才拖着步子离开了守夜人营地。
走在泥泞的街道上,他身上那件宽大,簇新的守夜人制服、腰间悬挂的环首直刀,以及昨夜厮杀留下的煞气。
都让那些窥伺的目光下意识地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