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大厅里的旧挂钟已经指向六点了。
陈栋在这会儿彻底坐不住了,他之前就好几次去院子门口盯着村口那条大马路。
没瞅见爷爷回来的人影,他蔫头耷脑地走回来。
来回跑了五六趟,每次都是失望而归,可他还是不死心。
那急切的样子,真让陈默看得想笑。
再次过了十分钟,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夹杂着农具碰撞的声响。
陈栋耳朵尖,一下子就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往门口冲,手忙脚乱地拉开了木门。
结果门一打开,站在门口的不是爷爷,而是扛着锄头、满身汗水的爸妈。
陈深和李怡看着儿子的兴奋的样子,都有些诧异,对视了一眼。
“儿子,你这么急着开门干什么?”
陈栋不好意思的小声解释:“我还以为是爷爷回来了。”
陈深和李怡也没多想,只是把农具放好在墙角,顺便拍打身上的泥土。
连续失望了好多回,陈栋那股子急切劲儿也磨没了,垂头丧气的先去洗澡了。
陈默本人这时则在院子里望着天边发呆。
橘红色的火烧云铺满了半边天,像被泼了一盆滚烫的颜料,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重生前,他天天为了生计奔波,起早贪黑忙忙碌碌,压根没什么闲遐时间欣赏这些。
如今能这般慢悠悠看风景,心里满是踏实的惬意。
这种悠闲自在的感觉,真的太难得了。
也就过了十几分钟,院门外忽然传来自行车铃声。
可惜陈栋洗澡去了,不然他肯定又会激动得不行。
大门被推开。
爷爷陈灿推着自行车走了进来,车后座的竹框里堆得满满当当。
空了的猎物笼子里多了油盐,最显眼的是一大块用绳子捆着的猪肉!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趟镇上之行顺风顺水。
陈默赶紧迎了上去,伸手扶住自行车后座。
“爷爷,我帮你!”
这么多东西沉甸甸的,爷爷肯定累坏了。
一起动手,才能快点搬进屋。
今天的晚饭比昨天要晚上一点,可也比昨晚丰盛多了!
桌子上摆着一大盆炖鸟肉,鲜香味飘得老远。
还有一小碗油光锃亮的炒猪肉,肥瘦相间,裹着葱花,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全家人围坐在一起,筷子声响起,连空气里都飘着满足的味道。
陈栋眼睛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那碗猪肉,在他看来鸟肉根本不够猪肉香。
他飞快地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小心翼翼地嚼着。
吃着吃着,他还忍不住砸吧砸吧嘴,舌头舔了舔嘴唇,连嘴角沾着的油星子都没放过。
一小碗猪肉没一会儿就见了底,陈栋还意犹未尽地盯着空碗,筷子在碗里扒拉来扒拉去,希望能再找到一点肉渣。
晚饭的闲聊时光,基本还是大人们的主场。
话题绕来绕去,终究还是落到了陈默和陈栋身上,满是实打实的夸奖。
“你们俩小子可真能耐!连续两天打了这么多猎物,比咱们这些大人都厉害!”
陈深喝了一口自家酿的米酒,脸上满是自豪。
其实这句话真没错,换成成年人也没办法,打到那么多鸟。
李怡点点头笑着说:“可不是嘛!村里人大都靠装陷阱打猎,天天守着等着猎物上门,那概率太低了,纯属被动等着,有时候半个月都未必能抓到一只。”
“用弹弓就能打到,一点都不比用枪差!”奶奶也夸了一句。
事实上,村子里有猎枪的人家,简直是凤毛麟角。
猎枪管控虽没后世严格,但想别人转手都要花一大笔钱。
毕竟很多猎枪都是祖传的,轻易不会卖的。
就算真有人有猎枪,也绝不会用来打麻雀、斑鸠这些小鸟。
因为实在太不划算了!
几颗子弹的钱,都够买不少猪肉了,打几只小鸟压根回不了本,纯属浪费。
有猎枪的人家,都等着蹲守野猪等这类大型猎物,谁会为了几只小鸟浪费子弹?
爷爷陈灿也捋着胡子附和:“还是俩小子有冲劲,敢追敢打。再说那锦鸡和山鸡,都是稀罕物,能打到一只都不容易,他俩居然一下子弄了两只,今天可卖了好几十元!”
大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高兴,眼神里满是对两个孩子的赞许。
陈栋被夸得尾巴都快翘上天了,胸脯挺得高高的,嘴里还时不时应一声。
那得意的模样,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
陈默则扒着饭,听着大人们的夸奖,脸颊微微发热。
心里却没有半分少年人的雀跃张扬,反倒透着一股跨越岁月的平静。
放在重生前,他那些年为了生计奔波,看尽了人情冷暖。
可现在闻着饭菜的香气,听着亲人发自内心的赞许,他忽然觉得,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
一顿丰盛的晚饭,家人的一句夸奖,安稳自在的时光,就足以填满整个心房。
他悄悄抬眼,看着爷爷捋着胡子的笑容,爸妈眼角的欣慰,还有弟弟陈栋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信念。
这一世,他一定要好好守护这份幸福,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家人为了钱斤斤计较。
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那是重生以来,最发自内心的轻松与释然。
吃饱饭在院子里慢悠悠消食了半个多小时,吹了吹夜晚的凉风,全家人就准备睡觉了,这都变成一种习惯了。
刚过九点,屋子里的电灯就全灭了。
这要是放在后世,夜生活才刚开场。
可在1996年的农村,没有娱乐活动,也真的是为了省一点电费,早睡早起早就习以为常。
陈默重生这几天,也慢慢适应了这种节奏。
虽说一开始觉得睡得太早有些不适应,但今天在山上跋山涉水追猎物,消耗了不少体力。
躺在床上,窗外偶尔传来的狗叫声,他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时,天刚微微亮。
东边的天空泛着一点鱼肚白,院子里还灰蒙蒙的。
陈默就听见厨房方向传来了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碗筷碰撞的轻响,显然是奶奶或者妈妈李怡已经起床做饭了。
心里一动,他立马爬了起来,成年人的灵魂让他没有睡懒觉的想法。
今天要开始收稻子,这可是家里的大事,全家人都得早起忙活,没人能偷懒。
陈默刚走出房门,就看见爸爸陈深的身影。
他已经收拾妥当,背上扛着一个沉甸甸的打谷机部件。
那东西看着就沉,压得他肩膀微微往下塌,脚步却很稳。
显然,爸爸比妈妈起得还早。
趁着天刚亮凉快,先把打谷机的部件搬到田里去。
今天要收割稻子,打谷机是必不可少的物件,得提前运到地里组装好,等天亮透了就能立马开工。
看着爸爸扛着打谷机部件渐行渐远的背影,陈默心里一阵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