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只白玉瓷杯被大手捏得粉碎。
“仗着刘焕那老东西赏识,就敢给老子摆架子!一个未入境的小杂碎,也配三番两次甩我脸子!”
陈东旭怒气勃发,络腮胡戟张,平日豪爽带笑的面孔,此刻尽显粗莽霸道。
“东哥,何必动气?你不都安排妥了么?”
蹲在长凳上啃兽腿的消瘦青年罗旺,眼中凶光频闪,透着一股与平日敦厚迥异的诡诈:“他现在以为有刘焕那老狗撑腰,咱们就动不了他。呵……来,老弟敬你一个,干了!”
端起酒碗一碰,仰头灌下烈酒,酒气上涌,更显红光满面。
两人中间有一张大方桌,上面摆着铜炉,炉下是赤红炭火,锅里肉块炖得酥烂,香辣红油咕噜噜冒着泡。
两人是认识多年的搭档。
一个正将,一个配手。
巧妙配合之下,凡是被他们盯上的新人十有八九难逃算计。
唯独那个张长青,明明是个十六七岁的新人,软硬不吃。
“东哥,会不会是有人给他通过风,坏了咱兄弟的名声?”罗旺边斟酒边问。
“应该不是刘焕。”
陈东旭分析道:“那老东西谨小慎微了一辈子。当年,他炼丹大比夺魁,却被王世襄的岳父按在仁济堂一辈子,你看他吭过声么?如今眼看没几年好活了,又儿孙满堂,更不敢惹事。”
“那就是秦寡妇,或者高虎那傻逼。”
罗旺眼中闪过狠厉:“就他俩跟那小子走得近。”
“秦茹,啧啧……”
陈东旭面露淫邪,夹起一块在红油里浸透的牛肉:“那屁股大得,那胯……要不是她那死鬼道侣给她留了两张上品符录,我早他妈弄她八百回了。”
秦茹是山脚大院难得一见的美人,陈东旭当年一见惊为天人,曾数次托媒说亲,秦茹却嫁给了一个姓贾的短命鬼。
“秦茹骚,东哥硬,简直就是奸夫淫夫,天作之合。”
罗旺竖起大拇指,然后眼珠一转:“上次搞死了姓贾的,本以为小弟能跟着东哥尝口汤,谁知这娘们有灵符护身……不过秦茹上工时,经常把女儿关家里,咱们要不……”
啪!
陈东旭手一抖,将筷子一下砸在罗旺脸上,怒道:“你他妈找死别拖上老子!动她女儿?那女人疯起来能杀你全家信不?”
“哥,熄火熄火,我就随口一说,你知道我没脑子。”
罗旺忙捡起筷子,在身上擦拭两下,递给陈东旭:“那先整高虎?这狗东西屡坏咱们好事。不过话说回来,他那道侣……瞧着是真润。”
陈东旭闻言,想起了高虎温婉端庄的道侣,两人对视一眼,嘿嘿低笑起来。
几杯酒下肚,说了几句骚话,气氛恢复融洽。
罗旺悄声问:“东哥,你到底是怎么整治那姓刘的,说说呗,小弟想跟您学点东西?”
陈东旭面露得意:“告诉你,行啊,晚上叫你道侣上我那儿。”
罗旺面色为难,几息后,他摇头:“不行不行,上次是意外,再这样伤兄弟感情了。”
陈东旭脸色一沉,骂道:
“装你妈,我还不知道你,就喜欢看老子猛……”
罗旺脸色僵住,有些尴尬,旋即讪笑道:
“行吧,我来安排。不过东哥,你前阵子刚收了两个侍妾?”
“拿去,反正我也玩腻了。”
陈东旭摆摆手,这才慢悠悠道:“哥哥我有九种办法弄死他,九种,但我一种都不用。”
罗旺微懵:“啊?”
陈东旭喝了一口酒,很是悠闲自得:
“教你个道理,在仁济堂,你得学着和光同尘。出众可以,但要把握好火候。火候不够难出头,火候太过……上面看中了,反而不舍得放你去仙门。毕竟,堂里也要发展,总得留几个种子撑门面。”
罗旺恍然大悟。
陈东旭定是走了谁的门路,决心将张长青彻底按死在仁济堂。
任他炼丹天赋再高,大比名次再好,也休想踏入仙门。
丹道天才又如何?即便成了下品炼丹师,可以出师,但别忘了,出师后需要为堂内效力二十年。
待在仁济堂一天,就得炼一天的丹。
炼丹失败率还不能太高,一旦超过堂内划出的线,是要扣工钱的。俸禄扣完,就得倒欠仁济堂的钱。
还不上,就得拿一身血肉神魂去抵债。
到时候,随便使一些小手段,比如换几味药,或者让他受点小伤……
而刘焕寿元已经不多了,又能护他几时?
等老东西一死,整死他的手段又岂止九种?
“东哥,小弟服了!”
罗旺敬了一杯:“您这手借力打力,又高又硬,姓刘的小子已经算是个死人了。”
窗外天寒地冻,狂风卷着棉絮般的雪花漫天飞扬,屋内热气蒸腾,酒肉正酣。
两人戏谑的谈笑声,被一层隔音禁制阻挡,半分都传不出去。
门外,两名杂役冻得哆嗦,静候传唤。
夜深了。
陈东旭与罗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走出欢喜阁。
“陈爷,罗爷,这都子时了,今儿就别回了。”
“小娘皮,又想吸老子精元?下次吧,今晚上已经有安排了。”
陈东旭推开倚上来的小姐姐,递给罗旺一个眼神,慢悠悠往家走。
吃饭十周天钱,快餐二十周天钱,包夜却要六十周天钱,还损精元……他可不傻。
灵石得攒着给妹妹买顶阶法器,不能让她输给其他同门。
从小,陈东旭父母就葬身于妖兽之口,他凭借一股狠劲才将妹妹拉扯大。
幸而兄妹俩都被检测出灵根资质,妹妹更是罕见的“坎水灵体”,因而被造化宗一名长老直接收为弟子。
但修仙太烧钱了,丹药、法器、租贷洞府、师父三节两寿的孝敬……每年至少要花费上百灵石。
好在陈东旭在一次干脏活时,被尸傀宗的人逮住,投得快,于是成了尸傀宗外门弟子。
只需帮他们将青山坊的学徒引诱出去,便能得到大笔灵石的奖赏。
“一个天灵根,两百灵石;一个真灵根,一百灵石……可惜姓刘的小子不上钩。不然,加之积蓄,一件顶阶法器的钱便够了。”
想到张长青,陈东旭眼睛微眯了起来。
半路上,罗旺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位穿得厚实却难掩丰腴饱满的良家妇人,正是其道侣。
妇人一见陈东旭,便羞答答上前,将他骼膊搂进怀里。
“诶,弟妹。”
前面不远,就是陈东旭住的小院。
“恩?白熊今天没来接我?”
走了几步,陈东旭就感到有些奇怪,白熊是他养大的狗,平日老远便呜咽着出门迎接他,比他侍妾还殷勤。今夜却毫无动静。
陈东旭生性多疑,即便在坊市中,也会将一张金钟符维持在半激发状态。
此刻抬眼望去,小院漆黑一片,夜风刮过院中槐树,哗哗作响。
他骤然打了个激灵,酒醒了大半。
不对!
他眉心狂跳,正欲后退,头顶忽有恶风呼啸,天色瞬间黑沉了下来。
一柄重锤裹挟狂风,轰然砸落!
刚浮现的金钟护罩在爆裂气劲中瞬间破碎。残馀的力道落在天灵盖上,在精细入微的掌控力下,陈东旭脑袋被瞬间砸进胸腔。
他扑倒在地,睡得很不安详。
下一秒,锤影一翻,疾点两下。
罗旺和他道侣还没反应过来,就相继倒地。
“就这?”
张长青落在地上,微微皱眉,提起三具尸身扔进院内。
转身,一提一纵,悄无声息地融入漆黑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