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霞光映照的通河镇镇口处,牛车逆着人流上了官道。
放置了不少物什的牛车之上,此时正坐着鼻青脸肿的庄闲,还有好象被女鬼吸干似的田林。
庄闲之所以鼻青脸肿,自然是在跟赵辉的冲突中挨了揍。
如今的他已经卸下了会主之职,从一名光荣的脚行,变为了回春堂的药童。
而田林之所以一脸肾虚,是因为体内的阴气尚未除尽。
他‘天资’太好了,修炼《五鬼法》时阴气吸的太猛,又没有小鬼可以帮他把阴气吸走。
也亏得《奇物克邪》真有效果,否则田林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
“想当初,咱们也是乘了这牛车,拉着虎肉和药草换来了修金。
谁又想到,不过半个月时间,我已经打通了第二条经络,已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武道高手。
老三,你说,咱们这算不算是衣锦还乡?”
鼻青脸肿的庄闲一点儿也不丧气,因为田林答应了往后,每天给他扎上一针。
这就等于,他每天都能免费吃到淬体散。
再加之他自身攒的草料,还有这几天在同心会攒下的积蓄——
等若于他每天能够吃下并消化两次淬体散。
离了同心会还有这样的好结果,庄闲虽然对罗夫子、公孙夫子和赵辉有气,却也没什么大怨了。
在强横的实力和地位面前,他总算是认命了。
“衣锦还乡?眼看着就要到月底考比了,等能在月底考比中拿下好成绩后,再说衣锦还乡的事儿吧。”
田林敷衍的说了一句,半躺在包裹之上认真的看《叠风剑》。
如今他的叠风剑已经到了大成境界,距离彻底圆满也已经不远了。
田林打算把叠风剑修炼完之后,再去找罗夫子和公孙夫子他们赊功法。
一旦欠帐多了,这些夫子肯定会为回春堂保驾护航。
不为别的,就怕田林还不上他们的帐。
“月底考比我自然进不了前十名,但前二十名怎么也有我的位置。”
庄闲信心满满,他知道田林看书时不乐意跟人讲话,索性便把目标放在了赶车的老头儿上:
“老伯,上次你拉我们进镇时还有说有笑的。怎么今次再拉我们,却一句话也不说?
是不是上次你夸山神河伯和修真者,我骂了你,所以你在生我的气?”
庄闲这边要道恼,却不料反而惹起了那边老头儿的怒火:
“山神河伯和修真者好个屁!这帮吃人饭不办人事的东西,竟然发洪涝来伤人!”
此言一出,牛车上看书的田林都放下了书,诧异道:
“河伯不治水就算了,怎么会发洪涝来伤人?难道他就不怕仙门或者朝廷降责吗?”
那边老头儿已经落了泪,控诉说:
“河伯都是仙门和朝廷敕封的,仙门和朝廷怎么会为了我们这些小民,而惩治他们自己人?”
田林听言又道:“那也没道理要发洪涝来伤田伤人,这样于河伯有什么好处?”
老头儿道:“听说是山神抢了河伯的香火,河伯不敢朝山神发怒,就拿村民泄愤了。”
听他说的悲戚,田林也只能表示同情,但他是不敢跟着老头儿一起骂山神河伯的。
虽则下河村的山神河伯跟莽砀村的山神河伯不是同一位,但辱骂山神河伯,终归有风险而无好处。
看着老头儿一脸怨种样,庄闲此刻也不敢招惹老头儿了。
所幸日正时分,牛车很快赶到了莽砀村。
莽砀村村口处,有一群孩子正在玩闹,还有在河边浣洗及在村口处卖菜的村民。
这些人看到鼻青脸肿的庄闲以及一脸肾虚的田林出现,大部分都惊讶的上前。
有人开口就是幸灾乐祸:“庄子,田娃,你们这是被武馆赶回来了?”
也有明事理的问庄闲:“庄子,你是回来看你老娘的吧?”
竟然还有给田林通风报信的:
“田娃,你家房子现在被商小姐做马厩借用了。如果你想休息,恐怕得去庄子家里挤一挤。”
田林对房子被占的事情不放在心上,因为他不觉得那是他的房子。
他只是有些惊讶,商三小姐跑莽砀村做什么,是为了埋伏伏妖林的那匹马妖么?
“我晚上去孔爷爷家里住,商三小姐要借用老田家的房子做马厩,我也管她不着。”
那村民疑心田林有怨气,劝慰说:
“你放心,商三小姐是顶善良的人。她已经答应赔二十两银子,说起来你家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周围村民们都是如此说,看田林时还带着羡慕的目光。
而那边的庄闲则回怼那些幸灾乐祸的村民:
“懂不懂什么叫衣锦还乡?老子现在是武馆里打通第二条经络的小三通境强者,是带我老娘去镇上享福的。
你看我手里这把剑,一百五十两银子买回来的,你们谁家能比我阔?”
他拿着田林三十二两买来的剑大吹法螺,但确实是镇住了在场的村妇,以至于收获了很多敬畏和羡慕的眼神。
庄闲得意的冷哼一声,招呼凑过来玩耍的小孩子说:“来帮我搬东西,一会儿给你们米糕吃。”
与此同时,那边一个少女搀着一个老妇小跑向了这边。
庄闲拨开围过来的孩子,赶忙迎了上去。
在母子俩抱头痛哭时,田林背着自家的包裹走了上去,跟老妇旁边的少女道:
“车上的东西都是庄老大孝敬他舅舅的,他说这半个月来,全靠慧儿姐你照顾婶婶呢。”
少女听罢有些难为情,蚊子一般的声音说道:
“我也没做什么事,只是一天给小姨做几顿饭而已。”
田林又说:“今晚可有慧儿姐忙的时候了,庄老大打算把你爹他们都请来,一起吃一顿饭。”
这时候那边相拥而泣的母子终于从欢喜中平复了情绪,就见庄母擦了泪,在擦泪之馀招呼田林晚上一起吃饭。
田林今晚打算陪着孔老头,所以到底还是婉拒了。
看着庄闲跟他表姐和他老娘,在一群孩子的嬉闹声中大包小包的回家。
田林虽则也替庄闲欢喜,但自身却倍感孤寂。
他调整好情绪,带上了给孔老头买的衣服到了孔家。
老头儿看到田林出现,多少有些惊讶,他冷笑着道:
“看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别是在镇上做什么坏事吧?”
田林听言有些无语,道:
“我在武馆里勤奋的很,而且自家还开了间医馆。
倒是孔爷爷的宅子比我半个月前看起来干净多了,不会是在哪里给我找了个勤快的师娘了吧?”
他此言一出,立刻听到孔老头啐他:
“是慧儿那姑娘跑来帮我收拾的,我如今认了她做干孙女,你可别坏人名声。”
在田林拿长衫比量孔老头儿身形时,孔老头也在打量田林。
田林被孔老头看的心里发毛,忍不住道:“您老人家想说什么?”
孔老头忽然问他:“你说,慧儿这姑娘怎么样?”
“慧儿姑娘挺好,人善良也勤快。”
田林闻弦音而知雅意,先夸过后接着又道:
“只可惜我志在求仙,做个逍遥自在的修仙人,所以同她是有缘无分了。”
“呵,修仙人,我看你们是羞先人!
这世道哪儿会给普通人修仙的机会?你看那帮离家出走的华花郎,有哪个是真的成仙了?
依我看,你能在武馆立足,最终做个商家的护卫,那就是祖上积德了。”
田林听言忽然看向已经换好长衫的孔老头:
“按照商家武馆的规矩,只要能在年比时夺得前五名,就可以进县里做附课生。
以您在商家做西席对商家的了解,若是我能考入前五名,商家准不准我做附课生?”
听了田林的话,孔老头儿冷笑道:
“你在发什么梦?你一个无钱无势的乡下小子,拿什么跟那些从小吃淬体散的商家家生子比?
人家修炼的是什么功法,你又能修炼什么功法?人家使用的是什么武器,你又能使用什么武器?
为了争夺年比名次,那些家生子必然会借符录使用。纵然你有大宗师境界,又拿什么跟人斗?”
田林听得心头微凉,但他不是个认输的性子,因而咬牙道:
“假如,我是说我假如能赢呢?”
孔老头摇头,断然道:
“附课生的位置是商家留给家生子的,就算你侥幸能够考入年比前五,你也不可能成为附课生。
除非,除非商家嫡系子弟中有人愿意帮你。”
田林听言一时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孔老头进屋的背影。
他若没有记错的话,孔老头早年给商家大小姐做过西席。
只是商家大小姐已经嫁到了郡城,也不知道念不念这份旧情。
再者,就算念这份旧情,以孔老头的脾气,会不会为了自己舍下面子开口?
要知道,孔老头连他的亲外孙都不帮,能帮自己?
“你在外面做什么,快进来帮我看看,你给我买的这身会不会太艳了!”
田林听了孔老头的话,赶忙进了屋去。
他一面称赞孔老头的风度,一面又想:如果是馀潭在这里,肯定已经跪在地上磕头认爹了吧?
难道我田某人的向道之心,还不如馀潭?
羞耻心到底使田林没能跪下去,他索性放下心头的胡思乱想,在屋里炒了些菜肴。
一老一小吃过午饭,便互不干扰的在庭院中看书。
而莽砀村中,除了这小宅子安静外,更多的则是田家老宅里,商家小姐的马嘶声,还有庄闲家里觥筹交错以及夸庄闲有出息的声音。
到得月明时分,田林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来。
他随手拿起一旁的剑,情不自禁的抬手对着桌角一削。
这把三十二两的剑其实并未开锋,但田林持剑时这把剑身上已泛起剑芒。
剑芒吞吐,长剑轻而易举的将石桌削下一角。
那边孔老头看到了田林的举动,忍不住起身赞道:
“混帐,我好好的石桌,你削它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