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望了望窗外，这才察觉天色已将明亮。
这一晚上看书，孔老头书房中的第三根笑烛，也被田林用去了小半。
此时他感到的不止是困乏，还有饥饿。
恰在这时，门外响起孔老头的声音说：“年轻人看书不要太晚，先吃点东西，睡饱之后才有气力读书。”
田林连忙开了门，果然门外站着的是，端着一碗粥的孔老头。
“学生惭愧，还劳烦孔爷爷给我煮粥。”
“说那些场面话做什么？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吃得多，不过睡前不宜过饱；等你醒了之后，想吃什么自去村头购买。”
他不等田林说话，又指了指西厢房道：“你的睡处我已经收拾出来了，往后你就到那里睡觉。喜欢读书，也可以在我书房支取，蜡烛管够。”
老头儿转身就走，看似冷漠但该照顾到的都极为贴心的照顾到了。
田林心头感动，他在田家得不到的温暖，竟然在一个陌生老人身上得到了！
一碗稀粥确实不顶饱，但吃过稀粥后，田林的肚子也舒服了许多。
他检查过蜡烛已经吹灭后，这才关了书房的门，朝着老头儿所说的西厢房而去。
西厢房并不大，大概常年无人居住的缘故，屋子里还有一股闷味。
不过床上已经换新了被褥，屋里也点燃了熏香。而且田林还看到，床头处还有一个装了碎银的青色荷包。
“老先生知道我净身出户，这是给我准备的菜钱？”
田林真觉得，昨日的那一棍没有白挨。
但他同样不解，老头儿看起来不那么缺钱，怎么不肯给五儿付修金进武馆？
若老头儿给五儿付了修金，五儿那几个姐姐，也不用去接客。
但这个想法一闪而逝，田林立即否定了：
大半人之所以不送子女进武馆，除了进学的修金昂贵外，更因为承担不起进武馆后的抛费；
所以哪怕老头儿付了五儿的修金，日后因为武馆的食补、药补，五儿他爹还是只能让几个女儿出去接客。
从五儿家打算将五儿送进武馆开始，五儿他爹就只有把家族企业发扬光大一条路了。
这是穷苦人家，为了改命，必须承受之重。
“庄闲如今失了猎场，往后他进武馆，从哪里找钱补贴药、食？
就算我凑足了三十两的修金，想要在武馆学道更好的内家功法，所需的银子也一定不少。”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田林沉沉睡去，直到日上三竿时方才清醒。
他抻了懒腰，起床洗漱时，发现孔老头正坐在庭院的石桌前看书。
老头儿看了田林一眼，忽然开口道：
“今日一早村里闹哄哄的，我听说敖家的几个汉子，都被你田家父子和庄闲所杀？”
田林心头一惊，心想田老头拿了钱不办事？
老头儿似乎看出了田林心中所想，他道：
“你们这么一做，不但敖家多了几个无依靠的妇孺，就连敖家的猎场，也被里正罚没了！”
听他这么说，田林放心下来。
既然敖家的田产被罚没了，那就说明敖家成了过错方。如此一来，自己和庄闲显然没事儿了。
不过，到底是谁看上了敖家的猎场，趁这机会跑出来吃绝户？
“学生杀人是为了自保！至于敖家猎场被罚没，这事儿不是学生能够左右的。”
田林小小的解释了一下，孔老头也没有揪着不放。
同孔老头请示过后，田林出了门去。
他手里既然有孔老头给的碎银，便打算买点菜回去做。
只是他刚走到村头，迎面几个乡人就朝着田林狠‘啐’了一口。
听其中一人道：“听说这人为了进武馆，所以伙同他爷爷，把敖家的猎场卖了换修金。”
另一人说：“可不是么？靠着庄、田、敖三家猎场，他大伯如今从店铺的二掌柜做成了大掌柜了。”
田林不知道田老头儿是如何操作的，但很显然田家的名声在村子里坏了起来。
不过，他路过田家时，发现屋子里空空的。
显然，便宜爹娘知道名声不好，连夜搬到镇上去了。
田林大步流星的到了村口水井旁，这里买卖的村民倒没有对他冷嘲热讽。
显然，田家名声虽然臭了，但大部分人只是敬而远之，却不可能跑来给敖家出头。
不过他们虽然没有冷嘲热讽，但对田林的生疏却是显而易见的。
没什么心情的田林只买了茄子、豆角，在他返程的途中，倒是终于遇到一个夸他的了。
返乡的里正似乎刚从镇上回来，他骑在马上笑问田林道：“田娃，听说你有心要进武馆学武？”
在得到田林准确答复后，里正又说：“那就早点攒银子吧！武馆的罗夫子对你可是称赞有加，说你、庄闲还有田谪都是打虎英雄呢。”
虽然田林不想把老虎白送给罗夫子，不过能得到罗夫子的称赞，到底也算一件好事儿。
往后进了武馆，别人也不会把他当做完全没有根脚的人了。
“那都是罗夫子和里正的抬举”
田林说完这句，话锋一转道：“里正您从镇上回来，可看见周家的少东家了？他昨晚回去的晚，也不知道有没有平安到家。”
里正说：“这你可放心，今日我去凤来楼照顾他家生意时，正看见他在练武田娃啊，听说你小小年纪已能开三石强弓，足见是个练武的料子。
进了武馆后，一定要克苦一些，不要浪费了你的资质。”
里正说了几句便宜话，接着打马离开。
而得知了五儿安全到家后，田林也终于松了口气，暗道自己昨天想多了。
他回到孔老头家，在厨房炒了菜请孔老头一起用过午膳，接着又在院子里找了一个背篓和小薅锄。
孔老头不喜言谈也酷爱清净，平日里只管看书，并不理会田林在屋子里倒腾什么。
如此忙碌了一通，田林也并不着急进山采药。而是花了下午数个时辰，把《百草录》刷到了圆满境界。
可以说，如今的他，已能将周遭绝大部分草本植物认清。
百草录中的知识，不但完全长在他的脑子里忘不掉，而且也已经彻底融会贯通了。
“明日就去采药先从莽砀山外围采起，再接着往伏妖林进发！”
他明日打算早起，所以并不想熬夜。
可等他吹灯拔蜡约摸半个时辰，在将睡未睡之中，似乎听到了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