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边境线，世界仿佛被谁按下了静音键，紧接着又被暴力调成了震动模式。
柏油路像是被那个吃剩的死面馕给砸碎了，坑坑洼洼，全是补丁。
方程虎8引以为傲的云辇底盘，在这条通往吉尔吉斯斯坦腹地的公路上，硬是被颠出了帕金森晚期的节奏。
“凡……凡哥……”
林薇手里的云台都在抖，声音自带电音特效，听着像是在对着风扇说话。
“这……这路……是不是……有点……太……太刺激了……”
江凡单手扶着方向盘，身子随着车身魔性摇摆，整个人都快被摇匀了。
“这叫搓衣板路ps版。”
他瞥了一眼后视镜，后面扬起的尘土跟沙尘暴似的。
“忍忍吧，吉尔吉斯斯坦又叫‘中亚瑞士’，山多路少，主打一个纯天然，没给你整成越野拉力赛就算客气了。”
直播间里，六千多万在线观众正看着窗外荒凉的戈壁滩发呆，弹幕刷得飞起。
【好家伙，这路况，方程虎看了都想连夜扛着火车跑。】
【这就是传说中的摇摇车尊享版吗？嫂子这声音，不去唱电音太可惜了！】
【怪哥，这地方看着不像善茬啊，越靠近边境越乱，千万别停车。】
“滋滋——”
中控大屏突然闪了两下。
原本清晰的导航路线，那个蓝色的小箭头开始在屏幕上疯狂转圈，跟喝了二斤假酒似的。
紧接着，一道温柔但智障的女声响起。
“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前方五百米，请直行。”
江凡一脚刹车，车身猛地一顿，停在了路边。
他探头看了看窗外。
前方五百米？
那是特么的一座海拔四千米的雪山悬崖！
直行？
这是嫌他命长，想让他直接飞过去？
“得，高德地图在这儿也成了高德迷路。”
江凡无奈地拍了拍仪表台，“这破网，连北斗都救不了。”
林薇揉着被安全带勒疼的肩膀，脸色煞白。
“那怎么办？咱们不会要在无人区过夜吧？”
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渐暗，远处的雪山像巨兽的獠牙，透着股森冷。
“慌什么，路长在嘴上。”
江凡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寒风夹着沙砾，像砂纸一样刮在脸上。
不远处，一个穿着厚羊皮袄、戴着毡帽的吉尔吉斯大爷，正骑着一头灰毛驴，慢悠悠地在路边晃荡。
大爷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卷，眯着眼，看着像是在思考人生。
江凡凑过去，脸上挂起招牌式的笑容，顺手递过去一根华子。
“阿萨拉姆赖古姆！（你好）”
大爷眼皮抬了抬，看到那根烟，枯树皮一样的脸上瞬间挤出一朵花。
他接过烟，夹在耳朵上，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串吉尔吉斯语。
江凡虽然听不懂，但大概意思能猜个七七八八。
他指了指前方，又比划了一个“湖”的手势，嘴里蹦出一个单词：“伊塞克？”
大爷恍然大悟。
他伸出干枯的手指，极其笃定地指向了左边那条看起来像是被羊群踩出来的土路。
嘴里还喊着：“伊塞克！伊塞克！”
江凡刚想点头道谢。
突然，大爷胯下那头一直没动静的灰毛驴，“昂昂”叫了两声。
驴头猛地一甩，那个长长的驴脸，死死地对着右边。
而且，驴蹄子还在地上刨了两下，一副“你想去左边就踩死我”的倔强模样。
大爷尴尬了。
他一巴掌拍在驴屁股上，骂骂咧咧的，但这驴就是不回头，甚至还冲着右边喷了个响鼻。
江凡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这特么就尴尬了。”
他回头对着刚下车的林薇摊手，“大爷指左边，驴指右边，你说我信谁？”
林薇裹紧了冲锋衣，冻得直跺脚。
“要不……扔鞋？”
直播间笑疯了。
【神特么扔鞋！这可是跨国导航！】
【我觉得信驴，老马识途，老驴估计也差不到哪去。】
【大爷那眼神看着就不靠谱，刚才那烟都拿倒了！】
江凡摇摇头，转身回到车旁。
“这种时候，还是得信科学。”
他按下车钥匙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咔哒。”
方程虎8的车顶行李架突然向两侧滑开，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机舱。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电机嗡鸣声，那架代号“战鹰”的无人机缓缓升起，旋翼撕裂空气，直冲云霄。
中控屏上，画面瞬间切换成了上帝视角。
荒凉。
除了荒凉还是荒凉。
灰褐色的戈壁滩上，三条岔路像蚯蚓一样扭曲延伸。
左边那条，也就是大爷指的那条，尽头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白点——那是羊群，路都被羊屎给堵死了。
中间那条，直通悬崖，那是导航推荐的“升天之路”。
至于右边……
江凡皱起了眉。
那根本不能叫路。
那是一条布满了碎石和泥浆的干涸河床，或者说，是一条大一点的水沟。
坑深得能把人埋了，两边全是带刺的骆驼刺。
“这哪是路啊，这是坦克训练场吧？”
江凡手指在屏幕上划动，试图寻找第四种可能。
就在这时。
脑海里，那个睡了一路的吃货，突然诈尸了。
【嗅嗅……】
【嗅嗅嗅！】
一阵急促的吸气声在江凡脑壳里回荡，跟拉风箱似的。
【爸爸！那个味道！那个味道变浓了！】
小饕餮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兴奋，甚至带点急切。
【就在那边！那个脏脏的水沟沟那边！】
【好香好香的臭臭味！像是……像是好多好多好吃的在开会！】
江凡手一顿。
臭臭味？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块从长老那儿顺来的“血饵”石头。
这玩意儿自从拿到手，就一直没什么动静，这会儿怎么突然有了反应？
“你确定？”
江凡在心里问了一句，“那边看着可是个坑，掉进去咱俩都得玩完。”
【确定确定！宝宝的鼻子从来不骗人！】
小饕餮急得直哼哼，【快去嘛！那个味道在勾引宝宝！不去宝宝就要闹啦！】
得。
这小祖宗一闹，脑仁都得疼三天。
江凡深吸一口气，关掉无人机回传画面，转头看向林薇。
“上车。”
“啊？选哪条？”林薇一脸懵。
“信驴。”
江凡指了指右边那条看起来最不像路的水沟，“还有，信咱们家那位的直觉。”
林薇虽然不知道“咱们家那位”指的是谁，但出于对江凡的盲目信任，还是乖乖钻进了副驾。
“坐稳了，接下来可能有点颠。”
江凡挂上越野模式，底盘升到最高。
“轰——”
四台电机同时爆发，强悍的扭矩瞬间释放。
方程虎8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咆哮着冲进了那条满是泥浆的河床。
“砰！”
车轮碾过一块脸盆大的石头，车身剧烈摇晃了一下。
紧接着就是泥浆飞溅的声音，“噼里啪啦”地砸在底盘装甲上，听着就让人牙酸。
无人机在后面紧紧跟随，镜头里全是甩飞的泥点子。
直播间里，观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卧槽！怪哥这是疯了吗？这路能走？】
【这要是陷车了，神仙都救不了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硬派越野吗？看着都心疼车！】
江凡没空看弹幕。
他死死盯着前方，双手飞快地修正方向盘。
这条路确实难走，烂泥底下全是暗坑，稍不留神就会托底。
但随着深入，那种荒凉感逐渐消退。
空气里的湿度开始增加，风里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水汽。
“凡哥……你闻到了吗？”
林薇突然抽了抽鼻子，从手套箱里翻出那个装着“血饵”的密封袋。
“这石头……味道好像变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袋子打开一条缝。
一股极其霸道、极其复杂的气味，瞬间充斥了整个车厢。
不是臭。
也不是香。
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一条咸鱼，在烈日下暴晒了一百年，然后又被扔进陈年老醋里泡了三天三夜。
腥、咸、陈、鲜。
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直冲天灵盖，让人闻一下就想打喷嚏，但打完喷嚏又忍不住想再闻一下。
“阿嚏！”
林薇揉了揉鼻子，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这什么味儿啊？比鲱鱼罐头还上头！”
江凡瞥了一眼那块暗红色的石头。
在透过车窗洒进来的夕阳下，这块原本不起眼的石头，竟然隐隐透出一层油脂般的光泽。
就像是一块凝固的血珀。
“这就是它的真面目。”
江凡直接笑出声，“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
“这是远古海洋生物的遗骸，经过几亿年的地壳运动，被压在天山底下的化石。”
“这里面包裹着的，是几亿年前的蛋白质和费洛蒙。”
“对于咱们来说，这就是块臭石头。”
“但对于那条传说中的伊塞克湖白鲑来说……”
江凡猛地打了一把方向，避开一个深坑。
“这就是最顶级的‘伟哥’，是让它们发疯的致命诱惑。”
林薇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手里的石头，眼神都变了。
“鱼界……媚药？”
“差不多那个意思。”
江凡把车停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巨石旁。
前面没路了。
或者说，路断了。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横在面前，溪水哗啦啦地流向远方。
“咱们得备点料了。”
江凡推门下车，从后备箱翻出一把工兵铲，又找来一块平整的大青石。
“那条鱼只吃石头，但这石头太硬，直接扔下去估计能把它牙崩了。”
“得磨成粉。”
他接过林薇手里的石头，放在大青石上。
抡起工兵铲的背面，用尽全力，狠狠砸了下去。
“当！”
一声脆响。
火星四溅。
江凡感觉虎口一麻，工兵铲差点脱手飞出去。
再看那块石头。
连个白印子都没留下，甚至还嘲讽似的滚了两圈。
“我就不信了！”
江凡来了脾气。
他扔掉工兵铲，转身钻进车里，在工具箱里翻找了半天。
最后，掏出了一把金刚石挫刀。
“物理攻击不行，那就上魔法。”
“滋——滋——滋——”
刺耳的摩擦声在空旷的河谷里回荡。
暗红色的粉末，像细沙一样，一点点从石头上剥落下来。
随着粉末的增多，那股奇异的腥咸味，瞬间浓郁了十倍！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
原本在溪边喝水的几只野山羊，突然像是受了惊，猛地抬起头，鼻翼疯狂抽动，然后竟然不管不顾地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就连溪水里，也泛起了诡异的波纹。
几条不知名的小鱼，像是疯了一样跳出水面，往岸上蹦。
【哇！！！】
脑海里，小饕餮彻底疯了。
【香香！香香的臭臭粉！】
【爸爸！宝宝要吃一口！就一口！】
【这个味道太顶了！感觉灵魂都要升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