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碎地上的碎石,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方程虎8像头黑豹,稳稳停在一座巨大的庄园门口。
这里是阿拉木图市郊,背靠巍峨天山,远处雪顶在夜色里泛着冷光,近处则是大片被木栅栏围起来的草场。
空气里的味儿挺冲,但也挺上头。
那是松木燃烧的烟火气,混着牛羊粪便的干草味,不难闻,反倒透着股让人心安的原始感。
“到了!我的老窝!”
阿扎提跳下那辆满身泥泞的陆巡,张开双臂,活像只回巢的棕熊。
庄园门口,乌压压站了一大群人。
清一色的壮汉,皮夹克、厚棉袍,有人手里盘着佛珠,有人指间夹着雪茄,眼神锐利,透着生意人的精明,更透着草原人的悍勇。
看到那辆科幻感拉满的黑色“飞船”停稳,人群里瞬间炸了锅。
“这就是那个把阿扎提从坑里拔出来的车?”
“看着跟个大玩具似的,真有那么大劲儿?”
几个汉子凑在一起,对着车指指点点,眼神里全是怀疑。
江凡推门下车。
还没等他站稳,阿扎提已经冲进人群,举着手机,嗓门大得像个破锣。
“看看!都给老子看看!”
屏幕上,正是那段万人火锅宴的视频,音量直接拉满。
激昂的bg在空旷的草场上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
“这就是江!我的安达(兄弟)!”
阿扎提指着江凡,满脸红光,唾沫星子横飞。
“他开着飞船来的!那是中国魔法!一脚电门,我的陆巡就像小鸡仔一样被拎出来了!连个屁都没放!”
人群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那些怀疑的目光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和敬佩。
在这个崇尚力量的地方,能征服沙漠,能把阿扎提这个刺头折服的人,那就是朋友,是硬汉。
“江!欢迎!”
一个戴着花帽的胖大叔走上来,用力拍了拍江凡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在拍西瓜。
江凡笑着回应,肩膀纹丝不动,稳如老狗。
林薇拿着云台跟在后面,镜头扫过一张张热情的脸庞。
直播间里,弹幕刷得飞起。
【好家伙,这阵仗,感觉像是进了土匪窝……】
【前面的别瞎说,这是哈萨克族的朋友,热情着呢!这叫排面!】
【怪哥这波可以啊,刚出国门就混成带头大哥了?】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原本围在门口的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庄园中央的空地上,一堆巨大的篝火正在熊熊燃烧,火星子直冲夜空。
两个年轻的哈萨克小伙子,牵着一匹马,缓缓走了过来。
那是一匹棕色的小马。
大概一岁口,皮毛油光水滑,在火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四肢修长有力,眼睛大而湿润,透着股懵懂的灵气。
“呼噜噜……”
小马打了个响鼻,似乎对周围这么多人感到不安,蹄子在草地上焦躁地刨了两下。
一个穿着传统长袍、白发苍苍的老人,手里捧着一个托盘,神情肃穆地走到江凡面前。
托盘上,放着一把刀。
刀鞘镶嵌着绿松石和银饰,刀柄是某种动物的骨头磨制的,在火光下惨白得有些刺眼。
阿扎提收起了脸上的嬉皮笑脸。
他走到江凡身边,压低声音,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江,这是我们哈萨克族最高的礼节。”
“这匹马,是为你准备的。”
“按照传统,最尊贵的客人,要亲手完成第一刀。”
话音落下。
直播间里,原本还在刷“排面”的弹幕,瞬间停滞。
紧接着,是疯狂的问号和感叹号。
【什么意思?杀马?】
【卧槽!这么可爱的小马,要杀了吃肉?】
【别吧……这也太残忍了!能不能不杀啊?】
【怪哥别动手!这我接受不了!取关了!】
林薇的手猛地一抖。
镜头剧烈晃了一下。
她看着那匹还在眨巴着大眼睛的小马,脸色瞬间白了。
作为在城市里长大的女孩,肉是超市盒子里切好的方块,是餐盘里烹饪好的美味。
这种直面生死的冲击,太大了。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死死攥住江凡的衣袖,声音都在抖。
“凡哥……”
声音很轻,带着颤抖和祈求。
江凡转过头。
他看到了林薇眼里的不忍,也看到了阿扎提和周围那些大汉眼中的期待。
甚至,他看到了那位白发老人眼底的审视。
那是一种对“客人”成色的掂量。
如果你连面对食物来源的勇气都没有,那你就不配享受这片土地上的最高礼遇。
江凡轻轻拍了拍林薇的手背。
掌心温热,干燥,透着股让人镇定的力量。
“薇薇,把镜头拿稳。”
江凡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这是他们的文化,也是这片土地的生存法则。”
“我们是客人,要尊重。”
说完,他轻轻挣脱了林薇的手。
一步,两步。
他走到了老人面前。
脑海里,那个贪吃的小家伙,此刻却出奇地安静。
没有吵着要吃肉,也没有喊饿。
它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仪式感带来的压迫力。
江凡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那把刀。
沉甸甸的。
刀刃出鞘,寒光一闪。
直播间里,无数人屏住了呼吸,有人甚至捂住了眼睛。
【真要杀啊?】
【太血腥了,我不敢看……】
【前面的圣母闭嘴!这是人家的传统!不吃肉你别活!】
江凡拿着刀,并没有直接走向马脖子。
他把刀背在身后,慢慢靠近那匹小马。
小马有些受惊,往后缩了缩。
江凡停下脚步,伸出左手,掌心向上,慢慢地、一点点地靠近。
直到指尖触碰到马儿温热的鼻息。
他轻轻抚摸着马的额头,顺着鬃毛,一下一下地梳理着。
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别怕。”
江凡嘴唇微动,用只有他和马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着中文。
“谢谢你。”
“谢谢你成为我们的食物。”
“你的血肉会化作热量,你的生命会以另一种方式,在我们的身体里延续。”
小马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是被他掌心的温度安抚。
它停止了躁动,低下头,在江凡的手心里蹭了蹭。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最粗鲁的几个大汉,此刻也屏住了呼吸,摘下了头上的帽子。
火光跳动在江凡的脸上,映照出一种近乎虔诚的静气。
这不是杀戮。
这是献祭。
是对大自然馈赠的最高敬畏。
江凡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平日里的慵懒和随性,而是一种专注到极致的锐利。
手起。
刀落。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痛苦的挣扎。
刀锋精准地划过动脉,快得甚至连血都还没来得及喷涌。
江凡迅速退开,将位置让给了早已等候在一旁的专业屠夫。
几个壮汉一拥而上,熟练地接手了后续的工作。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
江凡把刀擦干净,双手捧着,递还给那位老人。
老人接过刀。
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江凡看了足足三秒钟。
然后,他缓缓点了点头。
嘴角那两道如同刀刻般的法令纹,微微舒展开来。
“zhaqsy(好。)”
老人吐出一个简短的词。
阿扎提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甚至比刚才还要灿烂。
他凑到江凡身边,压低声音翻译道:
“长老说,你的手很稳,心很诚。”
“你没有把这匹马当成畜生,你把它当成了生命。”
江凡接过林薇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
他看向镜头。
直播间里,刚才那些叫嚣着取关的弹幕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沉默。
“家人们。”
江凡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
“在超市里买肉的时候,我们往往忘了,每一块肉背后,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游牧民族比任何人都爱马。”
“但在这片风雪肆虐的荒原上,马也是他们活下去的依仗。”
“他们不虐杀,不浪费,心怀感激地吃下每一口肉。”
“这才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
镜头转过。
不远处的案板上,屠夫们的动作快得惊人。
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整匹马被迅速分解。
最好的肋排,带着雪白的脂肪层,被剔了出来。
那是制作“卡兹”(马肠)的顶级材料。
还有大块的后腿肉,鲜红得像红宝石,还在微微跳动。
那是今晚的主菜——“那仁”(手抓马肉面)的主角。
【叮!】
脑海里,沉寂许久的系统终于忍不住了。
提示音响得像是要炸开。
【检测到顶级生物能量源!】
【能量评级:s级!】
【饕餮幼崽评价:爸爸!那个肉肉在发光!红色的光!好烫好烫的光!】
【宝宝闻到了!那个血的味道,像火一样!吃一口肯定能长高高!】
江凡咽了口唾沫。
那种原始的、被压抑的饥饿感,随着血腥味的弥漫,开始在胃里翻江倒海。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唾液分泌速度正在成倍增加。
“江!”
阿扎提的大嗓门打断了他的思绪。
“走!进屋!”
“肉已经下锅了!最好的马肋排,要塞进肠子里煮!”
“还有面片!比你的脸还大的面片!”
一群人簇拥着江凡,浩浩荡荡地往那栋巨大的木屋走去。
就在江凡即将跨上台阶的时候。
那位一直沉默的白发长老,突然伸手拦住了他。
老人没有说话。
只是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处理的一个部位。
那是马头。
硕大的马头,已经被清理干净,正准备送入一口单独的大锅。
老人转过头,看着江凡,嘴里蹦出一串生硬的俄语。
江凡听不懂,转头看向阿扎提。
阿扎提的脸色变了。
刚才的嬉皮笑脸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震惊,甚至带着一丝嫉妒。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江凡,语气复杂。
“江……”
“长老说,你的眼神像个真正的勇士,不像那些只会吃肉的城里软蛋。”
阿扎提顿了顿,指着那个马头。
“他说……”
“今晚的马头,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