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吧。”
江凡的声音不响，却让钱经理脸上的肌肉瞬间僵死。
那个端着托盘的服务员身子一抖，求助地望向钱经理。
后者两眼发直，像个断了电的机器人，毫无反应。
直播间里，弹幕的画风彻底变了。
【杀疯了！这是真杀疯了！从鸡汤到鱼，全是科技狠活！】
【芙蓉楼？我看是“福尔马林楼”！八千八一桌，就给客人吃这个？】
【这才第三道菜啊！我今天是不是能亲眼见证一家老字号倒闭？】
【心疼服务员小姐姐，感觉她下一秒就要吓得把盘子扔了。】
江凡的目光从钱经理身上移开，落在那个快要哭出来的服务员身上。
他摇了摇头。
“别怕，这事跟你没关系。”
“你只管上菜，菜不是你做的。”
这话像一根救命稻草。
服务员眼圈一红，对着江凡深深鞠了一躬，一言不发，端着那盘“死鱼”快步退了出去，背影带着逃离的仓惶。
钱经理还僵在原地。
江凡懒得再看他，端起茶杯，用杯盖撇去浮叶，不紧不慢地喝着。
这份镇定，让直播间几十万人都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
这不是探店。
这是在给芙蓉楼挨个点名，公开行刑。
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力道很重，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个穿着高高厨师帽，身材微胖的男人走了进来，白色厨师服绷在身上，透着一股横肉的压迫感。
正是这家店的行政总厨，王师傅。
他进门时，脚下那双定制皮鞋重重磕在门槛上，人踉跄了一下。
稳住身形后，他先是扫了一眼瘫软的钱经理，眼神像刀子，然后才转向江凡，双手在身前用力一拱。
“江英雄，久仰。”
他嗓子发紧，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前两道菜，是后厨管理出了岔子，让学徒拿半成品练手，冲撞了您。我给您赔罪！”
一开口，就把锅甩得干干净净。
【好家伙！甩锅了！你家学徒拿八千八的席面练手？骗鬼呢！】
江凡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他笑了。
“王师傅是吧？”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上。
“你的意思是，你们芙蓉楼平时就拿这种‘学徒练手菜’，来招待订婚宴的客人？”
王总厨的脸“腾”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不……不是……”
“行了。”
江凡一摆手，打断了他拙劣的表演。
“别废话。”
他往椅背上一靠，整个人的重量都陷进梨花木椅里，像个失去耐心的帝王。
“上你的拿手菜。”
“让我看看，你这御厨传人，有几斤几两。”
王总厨的嘴角狠狠一抽。
他咬了咬牙，像是下了血本，猛地转身对着门外吼道：
“上，开水白菜！”
这四个字，让直播间当场炸锅！
【开水白菜？！国宴头牌菜都拿出来了？！】
【这是赌命了啊！这道菜再翻车，芙蓉楼的牌子今天就得摘！】
第三道菜上来了。
一个朴实无华的白瓷碗，碗里是清得像白开水一样的汤，一棵嫩黄的白菜心在汤中舒展，宛如一朵盛开的菊花。
至简，至贵。
【哇——！】
饕餮幼崽在江凡脑海里惊叹。
【爸爸！这个菜菜好漂亮！像水里开的花！可是……它闻起来……怎么没有味道呀？】
江凡看着这碗汤，脸上总算有了一丝变化。
他对着镜头开口：“兄弟们，知道这道菜为什么是国宴压轴吗？”
“因为它看着是‘开水’，其实是川菜吊汤的最高境界。用鸡、鸭、火腿、干贝、猪肘熬八个小时，再用鸡肉蓉反复‘扫汤’，吸走所有杂质油花，最后才得到这碗清澈见底，鲜到极致的‘顶级清汤’。”
“这道菜，吃的是功夫，是心血。”
一番话，把所有人都听住了。
王总厨的腰杆似乎也挺直了些，亲自上前，为江凡盛了一小碗。
江凡端起碗，没有立刻喝，而是凑到鼻尖，闭上眼。
一股极清雅，又蕴含着磅礴能量的鲜香，缓缓钻进鼻腔。
【咦？】
饕餮幼崽很困惑。
【这个水水……闻起来好香……比刚才那个骗子鸡汤还好闻……】
江凡舀起一勺汤，送进嘴里。
汤汁滑过舌尖，一股极其温柔又源源不绝的鲜美，如同春雨，润物无声。
【好喝！】
饕餮幼崽发出满足的欢呼。
【这个水水好好喝！比宝宝喝过的所有水水都好喝！】
王总厨看到江凡的动作，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成了！
这可是他压箱底的绝活，不可能出问题！
然而。
就在那股鲜美攀至顶峰时。
【叮！】
系统提示音，像死神的丧钟，准时敲响！
【综合评定：60分】
【系统评价：一次登峰造极的化学欺诈！它用工业级澄清剂‘魔芋胶’与‘黄原胶’，取代了耗时费力的‘扫汤’工艺；用‘呈味核苷酸二钠（i+g）’，模拟出天然食材的复合鲜味。这碗汤，是现代食品工业对传统烹饪最无情的践踏！它没有灵魂！】
江凡脸上一闪而过的赞许，凝固了。
然后，像冰面一样，寸寸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冷。
【咦？】
饕餮幼崽的欢呼变成了尖叫。
【爸爸！这个水水……骗人！喝完之后……舌头麻麻的！嘴巴好干！跟那个彩虹糖糖一个味道！是坏蛋水！不好喝！】
“啪！”
江凡手中的白瓷勺，脱手掉回碗里。
声音清脆，决绝。
他抬起头，直直地看向王总厨。
“我的评分。”
“六十分，刚及格。”
王总厨如遭雷击，脑子“嗡”的一声！
他前踏一步，声音劈了叉。
“不！不可能！这道菜我亲手做的！每一个步骤都……”
“亲手？”
江凡笑了，他拿起桌上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
“你亲手往汤里加的魔芋胶？”
他顿了顿，冲旁边已经吓傻的服务员招了招手。
“麻烦，帮我拿一小碟香醋过来。”
服务员不明所以，但还是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很快端来一小碟香醋。
江凡捏起醋碟，在王总厨死人般的注视下，将几滴香醋，轻轻滴入那碗清澈见底的“开水白菜”中。
奇迹发生了。
原本清如水的汤，在醋滴落的地方，瞬间出现了一丝丝极细微的、肉眼可见的白色絮状物，随即整碗汤都变得有些浑浊起来！
直播间炸了！
【卧槽！这是什么原理？！滴醋验尸啊！】
【化学课代表来了！这是胶体遇到电解质发生的凝聚！这汤里绝对加了胶！】
“王师傅，你不是御厨传人。”
江凡放下醋碟，缓缓站起身。
他的影子，将王总厨完全笼罩。
“你是化学家啊。”
王总厨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踉跄着后退，一屁股撞在身后的餐边柜上，指着江凡，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凡不再理他。
他拿起餐巾，最后擦了擦手，动作优雅得像在参加一场晚宴。
他转头看向林薇，眼里的光芒锐利又带着一丝兴奋。
“既然王师傅是位化学家，那他的工作间一定很有趣。”
他拿起直播设备，对准自己和身后那两个面如死灰的男人，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走吧。”
他拉起林薇的手，不是走向门口，而是朝着王总厨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王总厨，带我们去参观一下你的‘化学实验室’，也让直播间的朋友们，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