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了它。
女人蹲在地上，连哭泣都忘了，只是傻傻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
李老板更是僵在原地，像是被雷劈中。
撕掉菜单？
那是他们开店的梦想，是他们对未来的所有规划。
“怪……怪哥……你……你这是啥意思？”
李老板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直播间里，数千万观众也彻底懵了。
【卧槽？什么操作？不教做菜，先撕菜单？】
【釜底抽薪啊这是！直接否定了这家店的存在基础！】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怪哥这是要干嘛？破而后立？】
【太狠了，你看那老板娘的表情，感觉天都塌了。】
江凡没有理会直播间的喧嚣，也没有去看那对夫妻惨白的脸。
他的目光，只是平静地落在那本崭新的菜单上。
“我问你，这上面的菜，青椒肉丝，鱼香肉丝，回锅肉，麻婆豆腐……哪一道，是你真正会做的？”
李老板嘴唇翕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会做？
他以为他会。
但现实给了他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一道都不会。”
江凡替他回答，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像刀子一样精准。
“你只是在模仿，用你那套‘家里亲戚说好吃’的逻辑，在进行一场灾难级的烹饪表演。”
“这本菜单，不是你的菜谱，是你的罪证。”
“它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在嘲笑你的不自量力，都在记录你对那些优质食材的每一次公开处刑。”
江凡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度。
“所以，撕了它！”
“从今天起，你要认清一个现实——”
“你们，根本不配做炒菜！”
不配！
这两个字，像两柄重锤，狠狠砸在李老板夫妻的心上，将他们最后那点可怜的自尊，砸得粉碎。
李老板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他不是没被人说过菜难吃。
但从来没有人，用这样一种冷静到残忍的方式，彻底剥夺他作为“厨师”的资格。
他看着江凡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嘲讽，没有鄙夷，只有一种让他无法反驳的、绝对的理智。
他知道，江凡说的是对的。
他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那本菜单。
纸张很新，铜版纸的边缘甚至有些割手。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双手用力。
“刺啦——”
一声刺耳的脆响。
崭新的菜单，从中间被撕成了两半。
李老板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将那两半纸片扔在桌上，颓然地后退一步，靠在了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蹲在地上的妻子看着那破碎的菜单，身体一僵，随即把脸埋进膝盖，压抑的哭声变成了无声的抽泣。
仿佛撕掉的不是一本菜单，而是他过去半辈子所有的幻想。
江凡看着这一幕，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
知耻，是改变的第一步。
“很好。”
他重新坐下，拿起桌上的一杯白水喝了一口，
“现在，你们的店，已经死了。”
夫妻俩的身体，又是一震。
“接下来，我们聊聊，怎么让它活过来。”
江凡放下水杯，目光扫过店里空荡荡的桌椅，又透过玻璃门，看向外面那条人来人往的美食街。
“李老板，我问你，这条街上，有多少家做炒菜的？”
“少……少说也有二三十家……”
“有多少家做烧烤的？做火锅的？做麻辣烫的？”
“也……也差不多……”
“他们的味道，比你好。他们的价格，比你便宜。他们的装修，比你时髦。”
江凡每说一句，李老板的脸色就更灰败一分。
“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跟他们争？”
李老板哑口无言。
凭什么？
他之前以为，凭自己用料好。
现在他知道了，那是个笑话。
“你没有跟他们竞争的任何资本。”
江凡给出了结论，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一头撞死在这条路上？”
“换条路走。”
李老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换……换路？”
“对。”
江凡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午餐和晚餐这片红海，你们游不进去，进去就是喂鲨鱼。”
“但有一个市场，你们可以试试。”
江凡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早餐。”
早餐？
这两个字，让李老板夫妻俩，再一次陷入了巨大的困惑。
“早……早餐？”
李老板结结巴巴地问，
“我们……我们开的是饭店啊……怎么能去卖早餐？”
“饭店？”
江凡嗤笑一声，
“你还抱着你那破饭店的梦呢？你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开什么店，是怎么活下去！”
他的声音变得严肃。
“你好好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
“大……大学城……”
“大学城的学生，最需要的是什么？”
江凡自问自答：
“是一顿方便、快捷、干净、能吃饱的早饭！”
“午饭他们可以点外卖，可以去网红店排队。但早上八点钟的课，谁有时间陪你等一盘现炒的青椒肉丝？”
“早餐这个市场，对技术的要求，比炒菜低得多。它不追求惊艳的味型，不追求极致的锅气。它追求的是稳定，是干净，是朴实。”
江凡的目光，重新落在夫妻俩身上。
“而这，恰好是你们唯一拥有的东西。”
“你们不懂烹饪的精髓，但你们知道用好料。你们不会讨好客人，但你们有最朴素的良心。”
“把你们这份‘笨’，用到做早餐上，就是最大的优势！”
这番话，如同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李老板混沌的脑子。
对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午餐晚餐，神仙打架。他这种小虾米，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但早餐……
大学城的早餐，无非就是包子、油条、豆浆、手抓饼……虽然也有竞争，但远没有午餐市场那么惨烈。
而且，就像江凡说的，做早餐，好像……真的不需要太复杂的厨艺。
把米熬成粥，把豆子磨成浆，把面粉发成包子……
这些事，他婆娘好像真的会！他猛地看向自己的妻子。
“所以，从明天开始，这家店，改名。”
“就叫‘小李早餐铺’。”
江凡拿起一支笔，在那被撕成两半的菜单背面，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字。
“菜品，也只做三样。”
他把纸推到夫妻俩面前。
上面，是三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名字。
【皮蛋瘦肉粥】
【鲜肉大包】
【现磨豆浆】
“粥，用好米，小火慢熬，熬出米油。肉，用新鲜的里脊，自己腌。皮蛋，不能用那些带氨水味的次品。”
“包子，面要自己发，用老面。肉馅要自己剁，三分肥七分瘦，加葱姜，不许用任何科技与狠活。”
“豆浆，买最好的黄豆，提前泡发，每天早上现磨，过滤干净。只加糖，不许兑水兑浆粉。”
江凡看着目瞪口呆的夫妻俩，语气平静。
“这三样东西，需要多高的厨艺吗？”
李老板下意识地摇头。
“这三样东西，你们能不能做到？”
李老板和他妻子对视一眼，女人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看着纸上的字，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些许光亮，她迟疑着，但还是小声地对丈夫说：“他……他爹……熬粥和做包子……我……我好像……可以……”
李老板听到这话，像是得到了巨大的鼓舞，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
江凡靠回椅背，整个人放松下来。
“大学城的早餐，没那么多花里胡哨。你们不需要懂什么是锅气，也不需要理解什么是味型。”
“只要你们肯下笨功夫，用最实在的料，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肯吃苦。”
江凡看着他们，给出了最后的定论。
“就饿不死，就不会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