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切开窗帘，在地板上拉出一道狭长的金色光带。
空气里，手冲咖啡的香气安静地浮动。
林薇端着两杯咖啡从厨房走出来，看见江凡正陷在沙发里，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安静地滑动。
一夜好眠。
昨晚那顿饭，两人回来后就再没提过。
它就像一部制作精良但剧情寡淡的电影，看过，也就忘了。
“凡哥，喝咖啡。”
林薇将一杯放在江凡面前的茶几上。
“嗯。”
江凡应了一声，视线却没有从屏幕上挪开。
他的眉峰，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
林薇捕捉到他神情里的微妙变化，挨着他坐下，轻声问：
“怎么了？一大早这么严肃。”
江凡没说话，直接把手机递了过去。
屏幕上，一个刺眼的话题被顶在所有社交平台热搜榜的第一位。
林薇握着手机的指尖瞬间收紧。
她点开话题，一段剪辑过的短视频自动播放。
背景是一个临时新闻发布会，一个穿着中式盘扣上衣的男人，面色涨红，情绪激动地对着面前的长枪短炮。
他就是屃贝餐饮集团的创始人，贾国龙。
“我们屃贝，绝对没有一道预制菜！”
贾国龙的声音透过手机扬声器传来，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我可以用我的人格，用我们屃贝三十多年的品牌信誉担保！我们所有的菜品，都是在门店现场制作完成的！百分之百！”
“昨天晚上，有个叫‘饕餮怪’的博主，在直播中公然污蔑我们使用预制菜，说我们的菜没有灵魂！这是毫无根据的恶意中伤！”
“对此，我们集团法务部已经连夜取证！我们一定会起诉！一定会追究到底！我们绝不向这种为了流量毫无底线的网络黑嘴低头！”
视频不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下方的评论区，早已彻底引爆。
【卧槽！玩真的？千亿级的餐饮巨头，要告一个美食博主？】
【支持贾总！现在这些探店博主为了红什么都敢说，必须严惩！】
【呵呵，急了，他急了。身正不怕影子斜，用得着专门开个发布会？】
【怪哥昨天说的话我看了全程，根本没提“预制菜”三个字，只是分析工艺是中央厨房低温慢煮、门店复烤。这算污蔑？】
【楼上的太天真了，‘低温慢煮’不就是预制菜的高级说法？屃贝这是被扒了底裤，恼羞成怒了！】
【这下事情搞大了，怪哥这次怕是踢到钢板了……】
林薇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放下手机，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她望向江凡，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凡哥……这……”
她不是害怕。
她只是担心。
担心江凡好不容易才走上正轨的生活，会因为这场风波，再次被拖入深渊。
那可是屃贝。
年营收几十亿，全国近四百家门店的庞然大物。
江凡的“饕餮怪”账号在它面前，渺小得如同象脚边的一只蚂蚁。
“别担心。”
江凡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他端起咖啡，轻轻呷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顺喉而下，抚平了清晨最后一丝睡意。
他拿回手机，没再看那段火药味十足的视频，转而浏览起其他相关的新闻。
屃贝的官方账号，公布了他昨天所点菜品的详细制作流程。
并宣布，即日起向全社会开放全国所有门店的后厨，欢迎随时参观。
很高明的一招。
这种绝对自信的坦荡姿态，瞬间为他们赢得了大量舆论支持。
他又看到一个好事者发起的投票。
“你相信饕餮怪，还是相信屃贝？”
支持屃贝的票数，正以微弱的优势持续领先。
许多路人觉得，一个大企业没必要为这点事撒谎，肯定是那个叫“饕餮怪”的博主在夸大其词。
江凡的粉丝群里，早已吵翻了天。
“兄弟们怎么办？要不要组织起来去冲了屃贝的官号？”
“冲个屁！人家是专业法务和公关团队，我们去了就是送人头！”
“呜呜呜我好担心怪哥啊，他不会真的要吃官司吧？”
“怕什么！怪哥说的都是实话！我们永远支持怪哥！”
“怪哥呢？怪哥怎么还不出来说句话啊？急死我了！”
江凡默默看着这一切。
看着贾国龙在视频里那副“惨遭冤枉”的愤怒神情。
看着屃贝公关团队那套熟练至极的组合拳。
看着网络上那些支持、反对、或是纯粹吃瓜的言论。
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系统昨天的评价，在他脑海中再次浮现。
【一份将供应链优势发挥到极致的杰作。】
【它唯一的缺点，是缺少了明火炭烤所赋予的、那最后一缕烟火的灵魂。】
【它是一件完美的工业品，一道不会犯错的菜。】
江凡自始至终，从未说过“预制菜”三个字。
他只是客观地描述了味道，并根据味道，推测出了其背后的工业化烹饪流程。
可对方，却自己跳了出来。
他们自己竖起一面写着“预制菜”的靶子，然后疯狂朝着靶子开火，顺便把他江凡也绑在了靶子上。
这操作……
“为什么要生气？”
江凡放下咖啡杯，伸了个懒腰，全身骨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响。
他转过头，迎着晨光，看向林薇那双写满担忧的眼睛。
“他们甚至都没搞懂，我到底在说什么。”
江凡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愤怒，没有紧张。
只有一丝久违的，跃跃欲试的兴奋。
他重新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林薇凑过去看，只见江凡打开了“饕餮怪”的社交账号后台，正在编辑一条新的动态。
“凡哥，你这是……”
“他们开了发布会，我也得有个回应，这才礼尚往来。”江凡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约朋友吃饭。
几秒钟后，他点击了发送。
一条新的直播预告，瞬间出现在了所有粉丝的手机上。
【饕餮怪：今晚八点，准时开播。】
【主题：聊聊‘预制菜’。】
【附言：有人很急，但我们不急。先让子弹飞一会儿。】
发完动态，江凡将手机反扣在桌上，拿起咖啡杯，对上林薇依旧担忧的目光，安抚地笑了笑。
“放心，我没说过的字，谁也别想塞我嘴里。”
“他们想打仗，那我们就奉陪到底。”
晨光中，他的眼神平静而锐利，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