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比市下城区的空气永远裹着一层黏腻的腐木、污水和劣质油脂混合的气味。
夏树的身影在巷道间快速穿行。
巷道狭窄压抑，两侧歪斜的铺子挤在一起，售卖着粗瓷碗、颜色发暗的盐巴、掺着碎稻壳甚至砂砾的劣质精灵口粮。
夏树清楚，必须尽快换掉身上沾满矿渣和血污的粗麻矿工服。
这身衣服过于显眼，极易被矿业公司的人追踪到。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铺子，最终锁定了一块褪色严重的木牌，上面用粗糙的笔迹写着：“二手工装”。
夏树没有立刻进去，他在距离店铺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后背紧贴着一处墙体凹陷形成的阴影。
他微微侧头，用眼神示意肩上的超音蝠。
小家伙立刻会意，小巧的耳朵微微颤动，捕捉着周围空气里所有细微的声响。
在小家伙确认没有异常后，夏树这才迅速钻进了店铺内部。
店内空间狭小，被堆积如山的旧衣物塞得满满当当。
昏黄的灯泡下，一个眼皮耷拉的老头正就着光，歪歪扭扭地缝补一条裤腿。
门帘掀动带起一股子酸臭，老头浑浊的眼珠向上翻了翻，视线先在夏树身上破败的矿工服上停顿，又滑向他腰间那个鼓囊囊的工具袋，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最便宜的，耐磨。”夏树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急促。
老头撇了撇干瘪的嘴，对这种刚从矿坑爬出来、急于洗刷痕迹的逃亡者似乎见怪不怪。
他慢吞吞从旧衣堆里扒拉出条深灰帆布裤，又抖开件洗得发白的棉长袖，往柜台上一扔：“三十联盟币。”顿了顿，目光再次瞟向夏树那个过于鼓胀的工具袋，声音冷硬地补了一句：“不讲价。”
夏树没有半分尤豫，更无暇讨价还价。
他迅速解开工具袋，掏出从工头那里拿来的厚实皮夹。
手指翻动间，厚厚一沓联盟币的深蓝边缘刺入眼帘，短暂地挑动了他的神经，但立刻又被压下。
夏树从中抽出一张五十面额的纸币，拍在柜台上，眼神锐利地盯着老头：“找零。”
老头捏起钱，动作慢得象是刻意拖延。
他慢悠悠地打开铁皮钱盒，捻出两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不耐烦地递过来：“催命似的。”
夏树一把抓过钱和衣服，闪身钻进角落处一块布满油污的破布帘子后面。
狭小的空间充斥着刺鼻的樟脑味。
他迅速扯下粘腻的矿工服，换上新衣。
这件衣服虽然也不怎样，但远比那身破烂厚实，更重要的是，它暂时掩去了最显眼的目标特征。
换下的破布被他用力团紧，塞进工具袋最底层。
做完这些，才掀帘而出。
老头仍在灯下缝补，针脚依旧歪斜。
夏树脚步不停，掀开油腻的门帘，重新投入下城区的巷道里。
就在夏树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的瞬间，老头放下手中的活计，伸手从柜台底下摸出一个红色老式电话，食指在号码盘上转了三圈，对着话筒压低嗓子：“矿上的，一个小子在我这儿换了身灰裤白褂。嗯，看着象你们要找的人，刚出门。”
夏树离开店铺后走了不到十步，一阵强烈的眩晕毫无征兆地袭来，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得模糊摇晃。
胃部剧烈地痉孪翻搅起来，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斗，一夜的极度消耗和中毒的后遗症开始发作。
肩头的超音蝠状态同样糟糕。
虽然精神因之前的毒素吸收而亢奋，但强行容纳多种剧毒源让它小小的身体负荷逼近极限。
必须立刻补充食物！
否则别说完成任务，估计都走不出这里。
夏树强忍着眩晕和恶心，目光在路边几个售卖食物的摊位间快速扫过。
这些摊位大多售卖着发黑的面包和可疑的肉干。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一个最不起眼、位于巷道拐角阴影里的摊位上。
摊主是一个驼背严重的独眼老妇人。
夏树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脚步，走到摊位前。
他的手指掠过几块干硬发黑的面包，直接抓起两块用廉价油纸包着的压缩口粮。
这玩意儿口感如同木屑，但能提供最基础的热量，是矿上偶尔“施舍”给他们的救命稻草。
接着，他又抓起一大包灰扑扑的散装颗粒，包装袋上一个模糊的标签写着：基础通用粮。
这种通用粮是下城区那些只能喂养小拉达、穿山鼠之类常见宝可梦的人才会购买的东西，富含能量但缺乏营养。
老妇人用那只尚能视物的眼睛扫了一眼夏树拿的东西，又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枯瘦如柴的手指比划着名，声音沙哑：“压缩粮两块，二十。通用粮一袋，二十五。一共四十五联盟币。”
夏树从工头的皮夹抽出一张五十面额的联盟币递给老妇人，还不等找钱。
“吱——！”
一直安静伏在夏树肩头的超音蝠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警示音，猩红的眼珠死死锁定前方。
夏树心脏猛地一沉，抓起食物，快速挤进两间铺子之间的狭窄缝隙里。
他屏住了呼吸，同时用掌心轻柔地抚过超音蝠因紧张而颤斗的身体，示意它保持安静。
几乎就在夏树身影消失的下一秒，两个穿着矿业公司深蓝色粗布制服的男人骂骂咧咧地拐进了巷子。
他们身边，两只小拳石悬浮在半空，岩石构成的身体缓慢转动着，眼睛机械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妈的，老瘸子电话里说刚出来！穿灰裤白褂的瘦猴，跑不了多远！”大胡子男人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分头堵！敢他妈动王头？逮着了非扒了他皮点天灯！”另一个矮个子眼中闪着凶光，挥手示意。
脚步声和咒骂声在狭窄的巷道里回荡，逐渐远去。
告密！
不能再耽搁了，必须尽快离开下城区，进入尼比市的中心局域。
至少在那里，矿业公司的人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拿着精灵进行搜捕，联盟的规则表面上的约束力还是存在的。
没有丝毫尤豫，夏树转身，熟稔地扎进了棚屋区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