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报仇!(1 / 1)

面对二峰和嘎子的攻势,徐山闪身躲过。

他站在原地,右手还拎着那个妓女坤姐。

坤姐浑身瘫软,因为刚才被徐山掐晕过去,此时脑袋无力地垂着。

“小子,把她放下。”二峰舔了舔嘴唇,“然后跪下来磕三个头,老子考虑留你一条腿。”

嘎子嘿嘿笑着:“徐家的种,都这么不识抬举,你爹是,你也是。”

徐山没说话。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沉稳有力,像武馆里那口老钟被撞击后的馀震。

三个月前,这两个人还是他无法逾越的高山,现在……

他看看自己的左手。

老茧厚实,指节粗大。

通臂拳的基础十二式在脑海里闪过——开山炮、回马鞭、钻心锥、撩阴拳……

“问你话呢!”嘎子不耐烦了,迈步上前就要抓他衣领。

徐山动了。

不是向前,而是向后小撤半步,同时腰身扭转,右手抡起,将坤姐整个人朝嘎子扔了过去。

这一扔用了巧劲,坤姐在空中转了半圈,披散的头发糊了嘎子满脸。

更可怕的是她脸上的血污和尘土,在昏暗的光线下,象极了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女鬼。

“啊——!”嘎子惊恐大叫,手忙脚乱地去推。

就是现在。

徐山没有用通臂拳的任何招式。

那些动作太正式,太规范,不适合这种狭窄巷战。

他用的是最原始、最本能的打法——屈膝,蹬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前冲,额头狠狠撞向嘎子的下巴。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嘎子的下巴瞬间闭合,上下牙齿猛烈撞击,半截舌头被自己咬断。

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来,溅了徐山一脸。

温热,腥甜。

嘎子眼珠凸出,想惨叫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双手徒劳地去捂嘴。

徐山没有停。

他顺势双手合十,高举过头,然后如斧劈般狠狠砸在嘎子后颈。

“嘎巴!”

颈骨错位的声音清淅可闻。

嘎子脸朝下栽倒在地,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抽搐两下,不动了。

这一切发生在三个呼吸间。

二峰呆住了。

他眼睁睁看着嘎子这个跟他混了五年的兄弟,这个打架的一把好手,被徐山两下放倒,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

“你……”二峰后退一步,“你他妈……”

徐山转过身,脸上沾着嘎子的血。

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视线重新清淅。

二峰看见了那双眼睛。

冰冷,平静,深处却烧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火。

“该你了。”徐山说。

二峰喉咙发干。

他看看地上不省人事的嘎子,再看看生死不知的坤姐。

跑?

不,跑不了。

这条死巷子,唯一的出口被徐山挡住了。

打?

刚才徐山那两下,狠辣得不象个十六岁少年。

二峰忽然想起王员外说过的话:“那小子进武馆了,你们最近办事儿手轻点。”

当时他没当回事。

武馆又怎样?

三个月能练出什么?

现在他知道了。

“徐、徐山兄弟……”二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误会,都是误会。”

徐山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你爹那事,真不是故意的。”二峰边说边慢慢后退,“我就是轻轻一推,谁知道他站不稳……你看,官府都判了,是意外。”

“意外。”徐山重复这个词。

“对对,意外!”二峰见有转机,连忙说,“这样,我赔钱!王员外给了我五十两,我都给你!不够我再凑!”

徐山的目光落在他右手上。

那只手看似自然下垂,实则手指微曲,小臂肌肉紧绷,那是随时准备拔刀的姿态。

徐山记得,二峰腰后一直别着把短刀,刀柄磨得发亮。

“五十两。”徐山说,“买我爹一条命。”

“八十两!”二峰加价,“我所有积蓄都给你!”

徐山摇摇头:“我不要钱。”

二峰脸色一变:“那你要什么?”

“要个公道。”徐山向前一步,“你推我爹一把,我打你一拳,扛得住,两清。扛不住……”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

二峰眼珠急转。

一拳?

这小子力气是大,但自己也不是泥捏的。

挨一拳总比被打死强。

而且……只要他肯讨价还价,自己就有机会。

“好!”二峰一咬牙,“一拳,说话算话?”

“算话。”徐山点头。

二峰深吸一口气,扎了个马步,很憋脚,街头混混学来的三脚猫架势。

他双手护在胸前,眼睛死死盯着徐山的拳头。

来吧,小子。

等你出拳,老子就拔刀捅你肚子。

徐山动了。

不是直拳,也不是摆拳。

他左脚前踏,身体侧转,右拳从下往上撩起——通臂拳基础十二式,第十一式,撩阴拳。

这本是攻打下三路的阴招,但徐山变招了。

拳至半途,手腕一翻,拳锋由下撩改为上勾,直击下巴。

二峰大惊失色。

他想后退,但马步扎得太死,想要拔刀,可徐山的拳太快。

“你耍诈——!”

话音未落,拳头已到。

“砰!”

比打嘎子时更重,更狠。

徐山这一拳用上了全身的力量,脚蹬地,腰旋转,肩催肘,肘催拳,力如浪涌,节节贯穿。

二峰整个人被打得双脚离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后脑着地。

徐山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像熟透的西瓜掉在地上。

二峰瞪着眼睛,瞳孔散开。

他腰间那把短刀刚拔出一半,刀柄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不动了。

徐山站在原地,大口喘气。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冲上头顶,耳中嗡嗡作响。

他看看嘎子,看看二峰,最后看向墙角动也不动的坤姐。

都……死了?

徐山走过去,蹲下身,颤斗着伸出手指,依次探了三人的鼻息。

没有。

都没有。

嘎子脸贴着地,后颈不正常地弯曲。

二峰眼睛还睁着,瞳孔里的光已经散了。

坤姐最惨——她本就被掐晕,刚才那一摔,后脑撞在墙根的石头上,头骨凹陷了一小块。

三个人,全死了。

徐山跌坐在地。

杀了……我杀人了……

恐惧如冰水浇头,瞬间冲散了复仇的快意。

他低头看自己的双手,上面沾着血,嘎子的血,也可能是二峰的。

“呼……呼……”

徐山强迫自己深呼吸。

武馆里学的桩功心法自动运转,气血慢慢平复。

不能慌。

已经做了,就要善后。

徐山站起来,环顾这个小院。

破败,脏乱,典型的混混窝点。

石桌上还有没喝完的酒,地上散落着骰子和几个空钱袋。

他开始动手清理。

先把坤姐拖到二峰身边,摆成两人扭打的姿势,再把嘎子翻过来,让他手里攥着一块碎瓦片假装是凶器。

然后徐山开始翻找。

从二峰怀里摸出钱袋,倒出几两碎银和几十个铜板,撒在地上。

又从坤姐袖子里扯出一方手帕,撕成两半,一半塞在二峰手里,一半扔在嘎子脸上。

斗殴,争风吃醋,失手杀人,现场要看起来象这样。

徐山退后几步,审视自己的布置。

总觉得不够,还缺什么……

对了,血。

徐山拿起石桌上的酒坛,摔碎在二峰和坤姐之间。

酒液混着血迹流淌开来,又踹翻一旁的矮凳,把晾衣绳扯断。

正忙活着,他脚下一滑,踢到了墙角的破葫芦。

葫芦咕噜噜滚了几圈,盖子脱落,里面哗啦啦爬出一堆黑色的东西。

虫子?

徐山定睛看去,头皮发麻。

那是拇指大小的甲虫,通体漆黑,甲壳油亮。

它们从葫芦里涌出,像黑色的潮水,迅速爬向三具尸体。

更诡异的事发生了。

虫子爬上尸体后,开始啃咬。

不是普通的啃,而是疯狂地吞噬。

血肉、衣物、甚至骨头,在它们口器下迅速消失。

徐山吓得连连后退,撞在墙上。

他眼睁睁看着嘎子的脸在几息间露出白骨,二峰的胸膛塌陷下去,坤姐的身体像漏气的皮囊般干瘪。

不到一刻钟,三具尸体只剩三具骨架,不对,连骨架都在被啃食,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徐山浑身冰凉。

这是什么鬼东西?!

黑虫啃完尸体,开始互相吞噬。

大的吃小的,强的吃弱的,最后只剩十几只最大的,甲壳泛着暗红的光。

慢慢向着徐山靠拢。

徐山寒毛倒竖,却发现虫子没有攻击他,而是爬回他脚边的葫芦,一只接一只钻进去。

最后一只进去后,徐山赶紧把葫芦盖自动合上,一脚踹进了犄角旮旯里消失不见。

这个二峰,肯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藏着!

院子里死一般寂静。

三具白骨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一片,依稀可见人形。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徐山真不敢相信。

他呆立良久,终于反应过来。

跑。

徐山冲出院子,把带血的衣服扔到房顶,穿着短襟从小路逃离这里。

一边跑一边拍打身上,生怕有虫子跟出来,一直跑到后面巷口,才扶着墙大口喘气。

夕阳西下,天边烧着火红的云,人们都在那一侧的暗巷里快活,也没注意到他。

徐山低头看自己,虽然扔了外套,但衣服上还有少量血,脸上也有。

不能这样回家。

想起附近有个小镜湖,平日里少有人去。

他调转方向,朝湖边跑去。

……

湖水清澈,倒映着晚霞。

徐山跪在湖边,掬水洗脸。

冰凉的湖水冲淡了血腥味,也让他清醒了些,脱掉外衣,浸入水中揉搓,血迹慢慢化开。

洗干净脸和手,他拧干衣服,重新穿上。

湿衣服贴在身上很难受,但总比一身血强。

做完这些,徐山坐在湖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少年面容刚毅,眼神却有些茫然。

杀人了,三个。

但他们是仇人,杀父之仇,吓母之恨。

徐山握紧拳头。

不后悔,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做。

只是……那些黑虫是什么?

葫芦是谁的?

二峰养的,还是别人放在那里的?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当务之急是带姐姐离开。

徐山起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到家时,天色已暗。

徐玉正在院里烧纸钱,火盆里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

看见徐山,她连忙站起来:“弟,你……”

“收拾东西。”徐山打断她,“马上走。”

“走?去哪?”

“去我师傅的陈家庄。”徐山走进屋里,开始翻找重要的东西——地契、户籍、娘留下的银簪、爹的烟袋锅。

“为什么要走?出什么事了?”徐玉跟进来,抓住他的手臂,“你是不是去找他们了?你……”

她闻到了血腥味。

徐玉脸色煞白:“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徐山把几件衣服塞进包袱,“二峰和嘎子死了。”

徐玉捂住了嘴。

“还有个妓女,也死了,三个人好象因爱生恨,斗殴死了。”徐山没有说出实情,毕竟老姐胆子小,如果知道实情的情况下,被抓住一吓,很容易和盘托出。

“可是爹娘……”徐玉看向院子里的棺材。

“今晚就安葬。”徐山说,“现在。”

徐玉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弟弟眼中的决绝,她把话咽了回去。

姐弟俩趁着夜色,在院后的老槐树下挖了个坑。

没有仪式,没有唢呐,只有两把铁锹和沉默的泪水。

棺材入土时,徐玉终于哭出声来。

徐山没哭。

他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爹,娘,儿子不孝,没能保护好你们。”他低声说,“但仇已经报了一半,王员外……我会找他。”

“弟!”徐玉抓住他,“你别再……”

“放心,我不会蛮干。”徐山站起来,“但现在我们必须走。”

他拉起姐姐,背起包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十六年的家。

院门在身后关上。

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传来的狗吠。

徐山握着姐姐的手,朝城东方向走去。

陈家庄在城外三十里,天亮前应该能赶到。

小河村住着大伯二叔,婶子,哥哥嫂嫂,这些远亲也顾不上了,有命再见吧。

“弟,”徐玉忽然开口,“你变了。”

徐山没回答。

是啊,变了。

四个月前,他还是个为契银发愁的少年。

现在,他手上沾了血,心里揣着仇,身后追着未知的危险。

但不变不行。

这世道,软弱就得死。

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徐山抬头看向东方,那里是陈家庄武馆的方向。

师傅会收留姐姐么,官府会不会寻迹找来?

他不知道。

可无毒不丈夫,今日的选择他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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