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涧的清洗,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血腥。
侯三没被抓到活的。
亲兵队在通往仓库的险道上发现了他的尸体,胸口插着他自己的短刀,身边还有两个同样咽了气的手下。
现场有搏斗痕迹,但侯三的致命伤来自背后。
亲兵队长汇报时,王擎刚过完瘾,正处在一种虚幻与更深的偏执中。
“死了?灭口?!”
王擎眼睛赤红,嘴角却扯出一个狰狞的笑,
“好啊,真当老子是傻子!查!给老子往死里查!侯三最近跟谁走得近?说过什么话?仓库里少了什么没有?还有那个和侯三关系好的瘦猴,也给老子押过来!”
瘦猴很快被亲兵拖进大帐。
“将、将军……小的冤枉啊!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瘦猴瘫在地上,涕泪横流。
王擎根本不问,他需要的是震慑,是杀鸡儆猴!
他慢悠悠地走到瘦猴面前蹲下,拍了拍瘦猴因为吸毒而瘦削的脸颊,声音轻柔得可怕:
“瘦猴啊,老子待你不薄吧?让你管着修缮,油水没少捞吧?极乐膏也没短过你的吧?”
“将军大恩!小的没齿难忘!”
瘦猴拼命磕头。
“那你怎么就想着吃里扒外呢?怎么就不知道提前告发侯三呢!”
王擎脸色陡然一变,一脚狠狠踹在瘦猴肚子上!
瘦猴惨叫一声,虾米般蜷缩起来。
“溪头湾的位置,你知道吧?精品膏的来路,你也听说过吧?侯三跟你喝过酒吧?嗯?”
王擎一边说着,一边用靴子底碾着瘦猴的手指。
瘦猴惨嚎着辩解,赌咒发誓自己绝无二心。
但王擎根本不信。
或者说,他也不需要信。
他需要的是一个内鬼来平息自己的愤怒。
“给老子打!打到他说为止!”
王擎退后一步,嫌恶地擦了擦手。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瘦猴的惨叫声响彻半个营寨。
鞭子、棍棒、烙铁……
王擎的亲兵都是折磨人的好手。
瘦猴起初还能喊冤,后来只剩下不成调的哀嚎,最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将军,他死了。”
亲兵探了探鼻息回报。
“死了?”
王擎皱了皱眉,随即冷笑,
“便宜他了!拖出去,挂在营门口!让所有人都看看,当内鬼是什么下场!还有,跟瘦猴走得近的那几个工匠,全部拿下!分开审!审不出东西,也一并处理了!”
这高高挂起的尸体,彻底让原本就惶惶不安的叛军大营更加慌乱。
尤其是那些中层小头目和知道些内情的士兵,人人自危。
侯三死得不明不白,瘦猴被活活打死,下一个是谁?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吊在营门口的是谁!
王擎的疑心病彻底发作。
他开始看谁都象内鬼。
今天怀疑某个头目领物资时眼神不对,明天觉得另一个头目手下的人操练懈迨。
轻则叱骂鞭打,重则直接关押审讯。
他甚至开始削减除了亲兵之外其他部队的极乐膏配给,美其名曰“节省用度,以备不时之需”,实则是对所有人进行惩罚和更严密的控制。
一时间,落鹰涧大营风声鹤唳。
头目们私下见面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被安上“密谋”的罪名。
普通兵卒更是提心吊胆,他们本就依赖极乐膏缓解痛苦和恐惧。
如今配给削减,瘾头发作时更加痛苦难耐,对王擎的怨气与日俱增,却又敢怒不敢言。
一号驿,东厂临时讯问处。
冯档头带回的俘虏和口供,经过连夜交叉审问,拼凑出了更多的信息。
东方不败看着汇总的简报,尤其是关于王擎内部开始清洗的部分,眸子里闪过一丝满意。
“督主,”
冯档头低声道,
“据那几个俘虏说,王擎现在像条疯狗,到处咬人。营里人心浮动,怨气很大。”
“疯狗?”
东方不败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根银针,
“疯狗急了,才会咬自己人。咬得越狠,死得越快。”
他沉吟片刻,走到南疆简图前,目光落在落鹰涧的标注上。
“王擎现在最怕什么?”
东方不败自问自答,
“怕内鬼,怕我们摸清他所有窝点,怕他的‘极乐膏’路子彻底断掉。那我们就送他一份‘大礼’。”
他转向冯档头,声音带着杀伐:
“从俘虏里,挑两个瘾头最重的、骨头最软的,但又对王擎最近的暴虐有所怨恨的。给他们治好伤,然后……”
他顿了顿,说出计划:
“找个机会,不小心让他们逃回落鹰涧附近。要让他们带回消息——朝廷掌握了两个最大秘坊的详细位置,不日将发兵清剿。这位置,是营中某位,偷偷卖给朝廷的。”
冯档头眼睛一亮:
“督主妙计!这是要坐实王擎的疑心,让他自己把营里翻个底朝天?尤其牵扯到最大的秘坊……王擎定然会发狂!”
“不止。”
东方不败淡淡道,
“王擎生性多疑残暴,得知此讯,必会疯狂排查,尤其是可能接触精品膏的那些心腹。清洗会更血腥,牵连更广。届时,怨气会变成怒火,恐惧会变成反意。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合适的时候,让这股火……烧起来。”
他看向冯档头:
“人选要仔细,戏要做得真。每一个细节都要经得起推敲。让他们互相印证,但又留下些许细微破绽,让王擎的人去猜,去疑,去自相残杀。”
“属下明白!”
冯档头领命,眼中闪过兴奋。
这种在敌人心窝里种刺,看他们自己把五脏六腑搅烂的活儿,比真刀真枪厮杀更合东厂的胃口。
别看他们之前只专注抄家,但是阴谋诡计他们也是头等的好手!
两日后,落鹰涧外围山林。
两个衣衫褴缕、浑身是伤的叛军溃兵逃回了靠近营寨的巡逻区。
被巡逻队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
他们断断续续地哭诉。
溪头湾遭袭时,他们侥幸躲在山缝里逃过一劫,后来被东厂搜山的番子抓住,严刑拷打,逼问其他秘坊位置。
他们咬牙没说,实际上他们根本不知道位置,也没法说。
偷听到看守的东厂番子交谈,说朝廷已经拿到了黑风洞和野人谷的详图,是营里一个大人物卖的,连京城送香料的线都摸清了,就等调兵过来一锅端……
消息如同滴入沸油的冷水,瞬间在王擎大营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