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祁看着下方的“全武行”,整个人彻底懵了。
不是……等会儿。
朕的朝会……怎么变成菜市场掐架了?
他预想中的唇枪舌剑呢?暗藏机锋的奏对呢?
怎么变成街头薅头发、抠眼珠子了?!
这届大臣素质也太低了吧!
唉唉唉,那边那个别吐吐沫啊!
还有那个!手指头都快把人家鼻孔给撑大了!
他抬起手,喊了一声“肃静”,声音不算小。
但在那片“老匹夫!”“狗贼!”“吃我一记撩阴腿!”的怒骂和拳脚声中,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他就象个被遗忘在戏台角落的龙套,台上生旦净末丑打得热火朝天,眼泪与官帽齐飞,没人搭理他。
就在他考虑是不是该抄起手边的玉玺也添加战团时,
“咻——啪!”
一道尖锐的鞭响,炸响在他们的头顶!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小顺子注意到了赢祁的开口,鬼魅般出现在御阶之前,手中摸出了一条乌黑油亮的长鞭。
刚才那一声,正是他凌空抽响!
“放肆!”
他面无表情,眼神扫过下方那群衣冠不整的官员:
“金銮殿上,陛下面前,尔等竟敢如此撒野?!视天威如无物吗?!”
随着他话音落下,殿外一队队东厂番子气势汹汹的涌入,瞬间将打群架的众人围得水泄不通!
刚才还打得不可开交的众人,瞬间僵住了。
看着周围那些眼神冰冷的东厂番子。
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分开,各自站回原来的队伍。
小顺子缓缓收起长鞭,转身面向赢祁,躬敬的跪下,
“陛下,他们竟敢在您面前,喧哗斗殴,沾污朝堂,无视圣言,罪大恶极!”
“奴婢恳请陛下,严惩不贷!将所有参与殴斗之臣,不论品级,不论缘由,一律拿下,交由东厂严加审讯,以正朝纲,以儆效尤!”
“嘶——!”
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东厂诏狱!
那是什么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
“顺公公!”
王丞相趴在榻上,忍不住开口,试图挽回,
“此事……”
“王丞相,”
小顺子头也没回,打断了他的话,
“你身为百官之首,未能约束属下,致使朝堂失仪,是否……也应去东厂大狱一下?”
王丞相被他这话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竟不敢再言。
整个金銮殿,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官员们恐惧而压抑的呼吸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赢祁身上。
赢祁摸着下巴,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
全抓了?下东厂大狱?
那岂不是朝堂上没人了,不行不行!
这些都是朕的宝贝,是朕回家的希望!
朕还等着他们群策群力把朕送走呢!
但是
就这么轻轻放过?
那也不行。
这帮人火气还没泄完呢,回头肯定继续互相掐,万一掐着掐着忘了朕这个昏君怎么办?
得想个法子,把这股邪火,引到朕自己身上来!
赢祁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他清了清嗓子,
“恩……小顺子所言,甚是有理啊。”
他先是肯定了一句,下面那些官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随即话锋一转:
“不过嘛……今日朝堂打架的事情,朕看诸位爱卿也是一时激动,情有可原。”
“想必是近日政务繁忙,压力过大,导致肝火旺盛,可以理解。”
百官的心回到了肚子里,不少人偷偷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脸上露出了劫后馀生的笑容。
“但是,”
嬴祁脸色猛的一沉,声音拔高,
“你们竟然敢不听朕说话,这么不尊重朕,朕很生气,所以”
百官:!!!
他对着身前跪着的小顺子勾了勾手指,小顺子立马起身凑耳过来。
赢祁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顺子听着,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躬身领命,悄然退下。
不过片刻,他便带着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约莫半人高的一个木质轮盘走了上来。
那轮盘做工粗糙,上面写着几个墨迹未干的名字。
百官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皇帝陛下又要玩什么花样。
赢祁兴奋地起身,接过小顺子递过来的一把紫檀短弓和一支箭矢。
他手勾弦空拉了一下,试了试力道,听见弓弦发出悦耳的嗡声,满意的点了点头。
走到离转盘十来步左右的距离,赢祁弯弓搭箭:
“诸位爱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的朕头都大了,朕也懒得费心思去分辨谁对谁错。”
他拉紧弓箭,瞄准了那缓缓旋转的转盘。
“既然分辨不出来,那就不费心思分辨了!让老天爷来决定吧!”
他手腕一抖,弓箭嗖的一声离弦而去!
然而,赢祁原身明显疏于锻炼,力道和准头都差的离谱,而赢祁自己一个现代人更是没玩过弓箭!
那箭矢并未射中转盘,而是擦着转盘直直的朝着下方百官飞去!
“呜啊!”
“快躲开!”
百官顿时一阵慌乱,纷纷下意识地躲闪。
只见那箭矢左飞右飞,竟“嗤”的一声,紧贴着一名年约六旬的老臣两腿之间飞过!
最终“夺”的一声,深深没入了金砖缝隙之中,箭尾剧烈震颤!
那老臣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瘫倒在地,官袍湿了一大片。
赢祁伸长脖子看了看,对着那瘫在地上哆嗦的老臣安慰道:
“爱卿莫慌。看开点,你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反正没射中也用不了,对吧?”
老臣哆嗦得更厉害了。
“你那刚纳的那房十八岁的小妾,上个月不是刚诊出喜脉吗!挺好,后继有人。所以,就算射中了也无所谓嘛,对不对?”
“……”
那老臣眼睛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继续继续,看来是热身不够!”
赢祁毫无心理负担的从小顺子手里接过第二只箭,
“再来一次!”
百官纷纷躲到了远处,只留下小顺子和太监们勤勤恳恳的转着转盘。
赢祁再次弯弓射箭。
这次,赢祁射的很准,箭矢搜的一下扎到了旋转的转盘上。
“哒、哒、哒……”
转盘速度渐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盯着那箭矢。
箭矢停在了一个名字上——正是刚才弹劾李息烈最起劲的那名王派御史!
赢祁对自己十步上靶的技术满意地点点头,随手拔下弓箭,对着小顺子挥了挥手:
“好,就是他了,看来他运气不太好。”
“小顺子,把他叉出去,下东厂大狱,抄家,财产一半冲入内库,另一半给你们东厂,族中男丁,按律处置,女眷送入教坊司”
“诺!”
小顺子应声上前,两名番子立刻将其叉了出去,王派喊冤的声音迅速消失在殿外。
整个金銮殿,再次陷入死寂。
“好!陛下杀得好!”
死寂中,李息烈洪亮的声音猛地炸响,大声称赞道。
陛下这分明是借着由头,在替他们武将出气,剪除王老狐狸的羽翼啊!
周围的武将也纷纷反应过来,七嘴八舌地附和:
“陛下圣明!此等国之蛀虫,早就该杀了!”
“没错!王派那老东西,死有馀辜!”
武将们一个个挺直了腰板。
文官队列满是死一样的沉闷。
出乎意料的是,本该最是震怒的王丞相竟然同样也一言不发。
这完全不符合他老狐狸的性格!
而且他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怒气,反之还挂着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