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你这是准备干啥?”
望着全副武装的江涛,李惊螫有点发蒙。
吃过早饭,江涛出去溜达了一圈,就换了个造型回来。
只见他腰里扎着武装带,身后背着一杆老洋炮,就连小腿,都绑上了绑腿,还象模象样地绑上一把腿叉子。
“我要去消灭野猪,保卫庄稼,惊螫,有没有胆量跟小舅一起参加灭猪行动?”
江涛俩手卡在武装带上,一副神气活现的模样,仿佛自己已经变成出征的战士。
正在这时候,院外有人招呼一声:“涛子,赶紧走,哥领你打野猪去。”
李惊螫定睛一瞧,好嘛,是赵老六这货。
原来小舅昨天晚上去跟这家伙厮混,嗯,果然是鱼找鱼虾找虾,这不就是一对儿卧龙凤雏嘛。
这些日子,生产队安排人看护庄稼地,免得种子被野牲口祸害。
这种活计,自然就落到赵老六这种咸腊肉身上,然后这货肯定又勾搭上不知深浅的江涛。
“来了来了,惊螫你还是好好在家等着,别去碍手碍脚的,等小舅把野猪弄回来,你做点红烧肉,昨天炖的小鸡蘑菇挺好吃。”
江涛转身跑出去,跟赵老六勾肩搭背的,朝着村子东边的东沟方向走去。
李惊螫都麻了:野猪是那么好打的,真要是碰到野猪,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这可不行,正好最近李惊螫也在家憋得慌,借着小舅这个由头,他也出去放松放松。
于是叮嘱俩妹妹看家,他直接翻着墙头儿就去了彪子家。
很快,彪子扛着红缨枪,李惊螫拎着狼牙棒,也朝东沟子摸去。
过了五一,天气彻底暖和了,太阳晒在身上都暖洋洋的。
草木也都开始萌发,远处的大山,已经泛出绿意,北国的春天,虽然脚步姗姗,虽迟但到。
对于大自然的勃勃生机,李惊螫感受得尤为明显,在这种环境中,他的身心也极为舒适,那种感觉,只能用如鱼得水来形容。
李惊螫心中不禁展开美好的幻想:再过几天,就能采摘山野菜喽。
打个野鸡兔子什么的,那都是小打小闹,真想发财,山野菜才有搞头。
“兔子!”彪子大吼一声,迈开大步紧追。
结果兔子跑得比人快多了,一跃好几个垄沟,彪子眼看追不上,奋力掷出手中的扎枪,结果连个毛都没挨着。
李惊螫也没辄,距离远,兔子移动又快,他的飞针也不好使。
不过那只兔子终究还是没有跑掉,只见半空中掠下一道闪电,一双利爪,转瞬而至。
是那只海东青!李惊螫俩眼放光,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海东青抓着野兔,腾空远去。
“早晚你是我的!”李惊螫满眼不甘地望着海东青化作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彪子也捡回大扎枪,二人继续前进,跨过一座破旧的木桥,就到了东沟子这边。
然后迎面就撞见返回的卧龙凤雏组合,原来是江涛走得口渴,要回村取水壶。
“我就知道,早带着呢。”李惊螫拍拍身后背着的65式军用水壶。
这种水壶在当下十分常见,基本上家家都有。
铝制的壶身,还绑着绿色的背带,携带起来十分方便。
“你这是空的。”江涛抓过水壶晃晃,轻飘飘的。
李惊螫笑笑:“喝什么水,到了这,必须喝饮料。”
“拉倒吧,用醋水放小苏打是吧,那还是我教给你的呢。”江涛撇撇嘴。
这年头,饮料什么的根本就没普及,孩子们就自制饮料。
凉水里边添上醋,再加点面起子,使劲摇晃,就开始冒泡泡,咕嘟嘟灌进肚里,大夏天还挺爽的。
当然了,水里边要是能加一粒糖精,那就更妙了。
至于白糖,想都别想,谁家大人能让你这么祸祸白糖,有糖精就不错了。
这玩意甜度非常高,每一粒都跟芝麻大小差不多,一粒小方块就能甜一大杯水。
“小舅,你等着。”李惊螫钻进了不远处的一片白桦林。
他们这边,白桦树非常常见,开春这阵,白桦树刚刚冒芽,正是接取桦树汁的好时候。
没错,就是桦树汁,纯天然饮品。
只要用刀具在桦树皮上开一个小口,就会有汁液淌出来,可以连接一小截导管,下边放上容器,一天下来,就能接上几升桦树汁。
当然了,对于李惊螫来说,没那么麻烦。
在树皮上开了个小口之后,树汁就哗哗淌出来,直接用水壶接着,一两分钟就接了大半壶。
他自己先咕嘟了两口,树汁清凉,带着点树木特有的气息,味道真心不错。
几十年后,超市里边卖的那些饮料,跟这个没法比;这是纯天然饮料,想喝都没地方买去。
李惊螫又换了一棵树,重新把水壶灌满,这玩意也不能可一棵树祸祸,永续利用,才是自然之道。
后世就有那些不讲究的家伙,可劲接桦树汁,把树都弄死了。
“这啥玩意,颜色稍稍有点黄,不会是你小子往里撒泡尿吧?”江涛接过水壶,越瞧越不对劲。
还是赵老六有点经验:“涛子,这是桦树汁。”
江涛先尝了一小口,嗯,好象真不错,于是就仰脖灌了半壶,喝完抹抹嘴:“痛快,大外甥,够意思。”
他也真是喝美了,直接唱上了:“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宰只野猪吃红烧肉,哇哈哈哈!”
最后还来个亮相,惹得赵老六直竖大拇指:“涛子,你是这个!”
忽听得李惊螫大叫一声:“野猪!”
哪呢哪呢,江涛连忙往下摘枪,一阵手忙脚乱,愣是没把枪举起来。
赵老六更是不堪,瞅准旁边一棵大树,嗖嗖嗖就爬上去,比猴儿还快。
就这?李惊螫看得直摇头,实锤了,真卧龙凤雏也。
等到弄清情况之后,这哥俩也有点尴尬,江涛嘴里一个劲找补:“大外甥,你这谎报军情可不成,按照军法,最少打四十军棍。”
李惊螫继续摇头:“小舅,你这老洋炮打兔子还凑合,野猪皮糙肉厚的,根本就打不动,哎呀我去,真有野猪!”
“还来啊,这回可不好使。”江涛决定不再上当,结果顺着李惊螫手指的方向一瞥,立刻跳起来:“妈呀,真有野猪!”
就在前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一群野猪溜溜达达地从林子里钻出来,直奔新种的一片苞米地。
这帮家伙都吃顺嘴了,在山里,可吃不着这么精细的粮食。
这个猪群大概有十多只野猪的样子,大大小小的混在一起。
应该是由最大的那两只母猪带领,各领着一窝去年的幼崽,都是不到百斤的黄毛子。
至于长着獠牙的大公猪,也就是俗称的跑篮子,倒是没看到,一般除非发情交配季节,否则公猪不跟猪群掺和,独来独往,都是桀骜不驯的独行客。
所以在猎户中才有传言:不怕群狼,就怕孤猪。
因为孤猪往往都是那种大公猪,一根筋,服不服,就是干,而母猪因为要顾及幼崽,所以攻击性要差一些。
激动的心,颤斗的手,江涛终于把身后的老洋炮给摘下来,朝着猪群就冲过去,这么勇的吗?
赵老六使劲一拍大腿:“涛子,回来,还没装药呢!”
“那你赶紧装啊!”
“我找找,刚才就别腰里了。”
赵老六在附近踅摸一阵,才发现是刚才爬树的时候,掉地上了。
他先取出装火药的牛角,枪口朝上,往枪膛里面倒些黑火药,又把沙粒子倒进去,塞纸掩上,再往枪管伸进一根通条,又怼了几下,好一阵手忙脚乱。
把旁边的江涛急得直跳脚:“等你弄好了,野猪都吃饱了。”
“马上马上。”赵老六刚要把枪递给江涛,才想起来还没下炮子呢,又继续摆弄。
好不容易都弄利索了,这家伙把他给忙的,一脑瓜子汗。
这种老式的洋炮确实比较麻烦,填装起来比较费劲,击发之后也是散射,主要是靠填充的沙粒子和小铁珠儿等打击猎物,就跟散弹枪似的。
江涛操枪在手,小眼睛一瞪,嘴里大吼一声:“小小野猪,你家江爷爷来也!”
还真别说,那群野猪不慌不忙地在田里拱着,愣是没跑。
瞧不起谁呢?江涛一路飞跑上去,约莫着距离差不多了,便举起枪,扣动枪机。
就听咕咚一声闷响,枪口冒出一股黑烟。
再一看,野猪没趴下,江涛先躺地上了。
装的火药有点多,震得他骼膊都麻了,巨大的声响,更是把他吓了个跟头。
万幸啊,枪管的质量不错,没有炸膛,要不然,估计他的大外甥就只能帮他收尸了。
赵老六也吓坏了,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兄弟,你没事吧?”
江涛从地上爬起来:“你这啥枪啊?”
“兄弟你不是说放过枪吗?”
“是啊,我打过气枪,打老家贼一打一个准儿。”
赵老六一拍大腿,我信了你个邪。
“野猪呢?”江涛还惦记猎物呢。
放眼一瞧,那群野猪在两只母猪的带领下,正沿着来路,吭哧吭哧往林子里跑呢,都跑出去挺远了。
刚才那一枪,动静确实不小,把野猪都给吓了一大跳。
哎呀,江涛使劲一跺脚,刚才的万丈豪情,转眼间,灰飞烟灭。
等等,在野猪前方的路径上,好象有人,是彪子和李惊螫。
“惊螫,快让开!”江涛大惊失色,他大外甥要是叫野猪给拱了,回去怎么跟大姐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