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西沉。
紫宸殿内。
李世民脸色铁青，坐在御台上，愤怒的神情昭示着他心中的怒火难以平息。
大殿两侧。
大理寺卿孙伏伽、刑部尚书刘德威、御史大夫马周以及百骑司统领牛进达四人，都面色凝重，神情紧张。
贺兰楚石之死至今无头绪，而长安城内又不断传出关于太子的流言蜚语。
他们几位负责司法的官员，这几天实在是心力交瘁。
更让他们感到无奈的是，百姓竟然高喊“更换储君”，这简直是把他们推向了风口浪尖。
但成千上万的百姓都在这样喊，若是贸然抓捕他们，势必会激起更大的民愤。
沉默了片刻后。
李世民冷声问道：
“孙伏伽，关于贺兰楚石之死的调查，怎么还没有结果？”
孙伏伽赶紧回道：“回陛下，臣已经询问了平康坊的百姓和商铺的掌柜——”
“也盘问了陈国公府内的所有人，但始终没有找到目击证人。”
“而且，贺兰楚石平日里与人无冤无仇，案件的突破口难以找到。”
“为了调查此案，臣已经请刑部和御史台协助，但至今没有任何线索。”
尽管他们认为此事可能是侯君集所为，但由于缺乏直接证据，他们又能拿侯君集如何？
虽然侯君集被贬为幽州刺史，但他在玄武门之变中的功劳无人能及，始终是陛下的心腹重臣！
“将侯君集带去牢中审问。”有臣子提议。
“谁敢！”李世民沉声反问。
他深知侯君集的影响力与地位，轻易动他绝非明智之举。
李世民低沉地说道：
“孙伏伽，此案必须继续追查，朕要给贺兰家族一个交代！”
贺兰家族虽未能列入顶级世家门阀。
但作为洛阳的望族，势力不容小觑，足以在二流世家中占有一席之地。
孙伏伽立即躬身行礼：“臣遵命！”
李世民松了口气，这一命令已经让事情变得相对容易。
只要有一个让贺兰家族闭嘴的结果，便能将此事平息。
李世民揉了揉眉心，接着沉声问道：
“诸位爱卿，关于近期长安流传的流言，你们查出幕后主使了吗？”
如果贺兰楚石的死只是小事，那太子流言的蔓延就不是小事。
其严重性，已足以对江山社稷的稳定构成威胁。
刑部尚书刘德威站起身来，答道：
“陛下，臣已经与长安县和万年县的官员进行了询问，但并未发现谣言的源头。”
“现在谣言四起，百姓哪里记得这些话从何而来？”
“反正大家都在传，便跟着议论罢了。”
孙伏伽也补充道：
“陛下，大理寺在平康坊的一家酒肆里，获得了一些线索。”
“酒肆的掌柜表示，传出谣言的人面生，听口音应该是关中人。”
“可是，这人只出现过一次，之后再也没有出现。”
李世民闻言，眉头微挑，但并没有立刻作声，而是继续倾听其他负责律法事务的官员汇报。
马周沉默片刻，随后说道：
“陛下，百姓所传之事，几乎都是太子早年所为。”
“若要追查幕后黑手，很可能是宫中之人。”
“臣建议先从诸位皇子开始调查！”
轰隆——！！
众人的心中已经充满紧张与压抑的气氛，而此时，尤如一声惊雷在他们心头炸响。
孙伏伽、刘德威和牛进达三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几天前，韦挺、杜楚客和崔仁师因弹劾太子而遭到陛下严厉惩处的事尚未平息。
没想到马周竟然如此大胆，居然敢将矛头指向皇子。
李世民没有露出愤怒，反而沉声说道：
“马周的提议并无不妥，但牵扯到皇子，这可是大事。我会派人秘密侦查。”
“你们回去后，继续调查此案，但不必强迫百姓闭嘴。”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果我下令百姓不得随意评论太子，恐怕会适得其反。”
“到时候，百姓会更加坚信太子就是如此荒唐的储君。”
四人齐声起立，行礼道：“臣等告退！”
当马周、孙伏伽等人离开紫宸殿后，李世民久久坐在胡椅上，神情凝重，脸上满是复杂的神色。
“青雀，幕后之人会是你吗？”
除了李泰，李世民实在想不到其他人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缓缓开口，命令内侍。
“宣太子进殿。”
内侍领命，低着头匆匆离去。
不到片刻，李承乾步伐跟跄，带着落日馀晖的馀光，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殿中。
“儿臣参见陛下。”
李世民扫了李承乾一眼，看到他依旧保持淡然的表情，不禁感到一丝意外。
没想到长安的流言如此迅速蔓延。
但太子竟然丝毫不显急躁，这种处变不惊的态度，比起以前，显然成熟了许多。
不错！
李世民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之色，随即指向一旁的软垫，语气温和地说道：
“坐下说吧。”
看着这个因腿脚不便而显得有些瘦弱的嫡长子，李世民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曾经表现出色的太子，因这条瘸腿而性情大变，实在让人惋惜。
李世民轻声开口：
“承乾，长安城最近流传的那些谣言，你心里应该清楚吧？”
李承干的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波动。
听到李世民的询问，他早有预感，知道父皇必定会提起此事，毕竟他是这场风波中的最大受害者。
李承乾神色平静地回应道：
“父皇，儿臣知道。”
“流言传出后的第一天，杜荷就急匆匆地来到了东宫，告诉我了这个重大消息。”
李承乾并不需要猜测，几乎可以肯定，此事与李泰有关。
舆论战，在任何时代都是一把锋利的武器。
不过，站在李承干的角度来看，这场舆论未必是坏事。
如今百姓骂得越凶，待他将来有所成就，便可以通过民间口碑将自己的事迹传播开来，那时百姓的评价也会瞬间改变。
李世民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地看向李承乾：
“面对这些对你不利的流言，你心里怎么想？”
李承乾低头沉默片刻，随后躬敬地回答：
“父皇，儿臣心中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