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踏出出租屋大门的刹那,下意识回头望向这座承载了他三年光阴的狭小空间。斑驳的墙面、吱呀作响的楼道,每一处都刻着他摸爬滚打的痕迹——从初入社会时的满腔热血,到被现实磨平棱角后的麻木盲从,那些盲目跟随大众、失去独立思考的日子,那些一事无成的挫败与不甘,都沉淀在这方寸之地。他真切尝到了社会的残酷,也窥见了时间的磅礴伟力,最终活成了自己曾经最鄙夷的模样。
“别了,我那黯淡无光的过去。”他轻声呢喃,语气里没有留恋,只剩决绝。
他不会再回到从前了。如今神明的力量流淌在四肢百骸,他要做真正的自己,去完成那些只敢藏在幻想里的事,去攀登世界的顶峰,去见识世间最极致的美景与最惊艳的女子,让全天下的人都高呼他的名字,让所有忤逆他的人,都归于尘土。
念头起落间,周文的双脚缓缓离地,如同挣脱了重力的束缚,朝着前方缓缓飞去。他掠过楼下的围栏,越过斑驳的高墙,直冲向万里无云的浩瀚苍穹,身影在阳光下化作一道淡淡的金芒。
“诶!快看!那是什么?”
“那……那是人?”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驻足,仰头望着天空中悬浮的身影,脸上写满震惊与茫然,议论声此起彼伏。
“拍电影吗?可没看见剧组和摄影机啊,连威亚都没有,他怎么飞上去的?”李琦婉挽着身边的陈钰,满脸困惑地问道。
“我跟你一起来的,你没看见,我怎么会看见?”陈钰像往常一样,一句话就呛了回去。
“呵呵,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装什么装!我看你等会儿……”李琦婉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尖锐的鸦鸣骤然划破天际。
“哑——哑——”
成群的黑鸦从四面八方涌来,盘旋在城市上空,却不敢向上攀升,只在人群头顶低飞穿梭,四散逃窜,仿佛在躲避某种无形的恐惧。
“快走吧,这乌鸦来得太蹊跷了。”陈钰眉头紧锁,拉了拉李琦婉的胳膊。
“啊?为什么啊,再看一会儿嘛!”李琦婉扁着嘴,一脸不情愿。
“你不走我走。”陈钰转身就要迈步。
“行吧行吧。”李琦婉嘟囔着,不情不愿地跟上。
高空之上,周文低头俯瞰着地面。那些密密麻麻聚集的人群,在他眼中宛如蝼蚁般渺小,彼此推搡、奔波,为了蝇头小利耗尽一生。
“是时候让世界见识神明的降临了。”他嘴角勾起一抹狂热的笑。
该用多少力量,才能让世人明白他的强大,明白他是不可战胜的?该如何展现力量,才能让人们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纳头就拜?
周文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算了,就当测试一下,这神明之力究竟有多恐怖。”
话音刚落,地面上的人们突然心头一紧,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心悸与恐慌席卷而来。他们莫名察觉到,有某种足以毁灭一切的危机正在逼近,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整座城市。
“快跑!别抬头看!”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拥挤的街道瞬间陷入混乱。
“啊!别踩我!操!”
“别挤!别挤我啊!”
“快点!快点啊!你们他妈在干什么!”
原本就被路边摊、水果小贩占据大半的人行道,此刻更是拥挤不堪。人们四处奔逃,有往前冲的,有往后退的,为了跑得更快,有人随手推开挡路的人,有人被绊倒在地,紧接着就被慌乱的人群踩踏而过。
没有人愿意停下脚步去搀扶摔倒的人,每个人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逃命。只要自己能跑在前面,就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所有的道德与温情都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就在这时,漫天七彩霞光从天而降,如同倾泻的星河,笼罩了下方的人群与建筑。光芒以周文为中心,化作一个不断扩张的巨大圆环,向外延绵不绝,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纳入其中,看不到边际。
“哈哈哈!这就是神明的力量!”
“这就是属于我的伟力!”
“好强!我还能更强!”周文仰头大笑,声音震彻云霄。
他能清晰感受到,体内的力量越是宣泄,就越是磅礴;越是磅礴,就越能催动更恐怖的能量,仿佛有无尽的源泉在不断滋养着他。
周文开始蓄力,双手缓缓弯曲,掌心相对,将浑身翻涌的神力尽数汇聚于胸前,不断压缩、凝练。那团七彩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小,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周遭的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
“滴滴滴——滴滴滴——”
第三研究所内,警报声尖锐刺耳。负责人王志杰气喘吁吁地冲进监测室:“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报告王负责人!坐标44537752区域,检测到异常恐怖的能量波动!当地的检测装置已经全部损毁,只能定位到大致位置!”监测员急声汇报。
“还愣着干什么?立刻派人去搜查!注意安全,遇到任何异常都不要轻易触碰!”王志杰脸色凝重,厉声吩咐。
“是!”
监测员冯冬看着屏幕上一片空白的监测数据,心里怒火中烧:这帮底下的人真是废物!装置坏了就算了,连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查不到,只会上报等着指令,难道什么都要让负责人亲力亲为?等这件事过去,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们!
高空之上,周文看着掌心凝聚的能量珠,眼中满是痴迷。
“好了,差不多了,就算是我的神之躯,也有点累了。”
那是一颗圆形的珠子,散发着璀璨夺目的七彩光芒,光彩之盛,竟让周围的天地都失去了颜色,变得灰白扭曲。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颗珠子的绚烂,美得令人窒息,却也危险得令人胆寒。
“试试威力吧。”
周文张开手掌,七彩能量珠径直朝着地面坠落。
此刻,地上的人们还在奔逃、尖叫、嘶吼、谩骂,殊不知死亡已经近在咫尺。
下一秒,一切归于死寂。
能量珠接触地面的瞬间,骤然消失不见。紧接着,大地开始瓦解、消融,露出黑漆漆的空间漏洞,洞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扩张;天空如同破碎的镜面,四分五裂,无数裂缝蔓延开来,吞噬着阳光与云层;就连奔跑的人们,身体上也浮现出细密的裂痕,然后一点点崩解、消散。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不对!不对啊!”
周文瞳孔骤缩,双手无措地悬在半空,满脸难以置信的惊愕。为什么?他只是想展示一下力量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神明的力量竟然如此恐怖?一击就毁掉了整个世界?电影里都没有这么离谱的情节!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能挽回?
周文下意识地释放神力,想要阻止世界的崩塌,可那些力量落在破碎的天地间,不仅毫无作用,反而加速了崩塌的进程,裂缝蔓延得更快,毁灭的范围更广。
“为什么?!”
“不!不该是这样的!”
他哪里知道,神明的力量根本不是凡人能够掌控的。那是超越认知的禁忌之力,不懂掌控之法,带来的只会是毁灭。他不过是个得到了神明恩赐,却连如何使用都不知晓的可怜人。
“爸!妈!我该怎么办?你们都要死了!”
“是我害死了你们!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啊!”
“我只是想炫耀一下……我没想过会这样啊!”
周文从高空坠落,重重摔在龟裂的大地上,双手撑着破碎的地面,失声痛哭,泪水混着血水淌落在地,瞬间被空间漏洞吞噬。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跪倒在地,对着天空不停磕头,额头撞在破碎的石块上,鲜血直流。
“赐予我力量的神明啊!求您看看我!求您看看这个破碎的世界吧!求求您收回这力量!”
“救救我的爸爸妈妈!救救所有人!求求您了!我愿意给您当狗!愿意永生永世做您的奴仆!求求您了!求求您……”
回应他的,只有天地崩塌的轰鸣与空间撕裂的锐响。神明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回应。世界还在加速崩坏,裂缝越来越大,天地越来越暗。
周文依旧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祈求,直到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直到整个世界彻底瓦解、消失。
宇宙间,只剩下他孤零零的身影。
他不算人,也算不上神。
他只是一个被力量反噬的可怜虫,一个毁掉了自己想要被认可的世界的——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