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将云冽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拉扯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头像是被重锤砸过,闷痛欲裂,每一次心跳都加剧着这种痛楚,撞击着脆弱的颅骨。
喉咙干得发烫,身体深处却泛起一股诡异的、不受控制的虚软和燥热。
意识沉浮,如同溺水之人,难以聚焦。
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花了片刻才适应从石窗缝隙透进来的、略显苍白的晨光。陌生的屋顶轮廓……这是他的石屋。
记忆如同断线的珠子,散落一地,无法串联。
他只记得昨晚……蝎瞳端来的那碗醒酒汤……然后……
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滚烫。
他想动一动僵硬的身体,却感到一阵莫名的阻力和平日绝无可能有的触碰感。
刹那间,云冽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连那恼人的头痛和体内的燥热都被一股更刺骨的寒意强行压下。
在他那张铺着兽皮的简陋床榻上,就在他身侧,竟然蜷缩着一个身影!
紫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在枕边,勾勒出一张带着异域风情的侧脸——是蝎瞳!
她身上仅着一件薄薄的、近乎透明的贴身小衣,细腻的肌肤和起伏的曲线在晨曦微光中若隐若现。她似乎睡得很沉,一只手甚至还无意识地搭在他的手臂上。
云冽猛地低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时被褪去大半,胸膛近乎赤裸地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古铜色的皮肤上,隐约能看到几处暧昧的红色痕迹,尤其颈侧,那细微的刺痛感提醒着他那里绝非正常的擦伤。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屈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怎么会和蝎瞳……睡在一起?那些痕迹……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拼命回想,却只能捕捉到一些模糊的、被药力扭曲的碎片,还有蝎瞳靠近时带着蛊惑意味的低语……
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因这极具冲击力的场面而陷入极度震惊和混乱之际——
“吱呀——”
石屋那扇并不算结实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清晨的冷空气伴随着一道纤细却压迫感十足的身影一同涌入。
林娆依旧穿着她那身标志性的黑色旗袍,旗袍的立领一丝不苟地扣着,衬得她那张冷白皮的面孔愈发显得没有温度。
她似乎只是惯例前来“视察”,看看这个昨晚借酒消愁的家伙醒了没有,或者,只是想看看他经过一夜沉淀,是否学乖了一点。
然而,当她那双暗红色的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扫过屋内,精准地定格在床榻上时,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或冷漠的瞳孔,骤然收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林娆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寒。
她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片,先是刮过蝎瞳那近乎半裸、依偎在云冽身边的身躯,然后,死死钉在云冽赤裸胸膛和颈侧那些刺眼的红痕上。
屋内弥漫着的、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蝎瞳的淡淡异香,以及那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都成了最致命的催化剂。
云冽在林娆推门而入的瞬间,身体就已经彻底僵住。
他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随即被滔天的怒意所取代。
他想开口,想解释,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这狼藉的一幕,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又能拿出什么话来辩解?
蝎瞳似乎也被门口的动静“惊醒”了。她发出一声带着睡意的嘤咛,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
当她看到门口站着的林娆时,脸上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和“羞怯”,她“下意识”地拉过旁边的兽皮,匆忙遮掩住自己的身体,声音带着颤音,结结巴巴地开口:
“林、林小姐……你……你怎么来了……我们……我们昨晚……”
她的话语未尽,眼神闪烁,脸颊泛红,将一个被撞破“好事”的女子那又羞又慌的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停顿,都像是在无声地坐实某个不堪的事实。
“……”
林娆没有立刻说话。
她只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却让整个石屋的温度骤降。
她缓缓地、一步步地走近床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她的视线从蝎瞳那张故作无辜的脸上移开,重新落回云冽身上。
那目光,不再有平日里的调戏或玩味,只剩下纯粹的、几乎要将人冻结的怒火和……一种被冒犯的冰冷。
终于,她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毫无笑意的弧度,声音像是淬了冰渣,一字一句地砸向云冽:
“好。很好。”
她重复着这两个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云冽,你真是好样的。”
这声音不大,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杀伤力。云冽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他如坠冰窟。
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终于挤出一丝破碎的声音:
“我……这不是……你听我解释……”
他试图撑起身体,却发现那该死的药效似乎还未完全褪去,四肢百骸都使不上力气,刚抬起上半身,便是一阵无力地摇晃。
这番挣扎落在林娆眼里,配上他此刻衣衫不整、颈带红痕的模样,更是坐实了“纵欲过度”的嫌疑。
“解释?”
林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冰冷的笑意在她眼底凝结。
她根本不再看蝎瞳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所有的怒火,都精准地集中在了云冽身上。
就在这时,蝎瞳似乎为了表现自己的“柔弱”,又或许是故意火上浇油,她轻轻“哎哟”一声,仿佛不经意地露出了兽皮下滑落的肩头,上面似乎也有一道浅浅的红印。
她怯生生地看向林娆,又飞快地瞟了云冽一眼,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这个细微的动作,彻底点燃了林娆最后的耐心。
她猛地伸出手,不是对着蝎瞳,而是直接揪住了云冽散开的衣领!那力道大得惊人,完全不容反抗。
云冽被她从床榻上硬生生拖了下来,踉跄着差点摔倒。
“看来是我对你太宽容了。”林娆的声音危险到了极点,拽着他就要往外走,“跟我走!”
“林娆!你放手!”云冽又惊又怒,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屈辱。
他试图挣脱,但身体的虚软和林娆那压制性的力量让他的一切反抗都显得徒劳。
他被强行拖向门口,狼狈不堪。
蝎瞳坐在床上,用兽皮紧紧裹着自己,看着被拖走的云冽,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得意,但表面上,她依旧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甚至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带着哭腔的惊呼。
石屋的门敞开着,清晨的光线彻底照亮了屋内的一片狼藉,也照亮了云冽苍白而绝望的脸色。
他被林娆毫不留情地拖拽着,消失在门外,只留下蝎瞳一人,以及满室的冰冷和即将爆发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