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林府的宴会厅如同一只永不餍足的巨兽，在夜色中持续吞吐着喧嚣与奢靡。
丝竹管弦之声勉强掩盖着更深处觥筹交错的喧哗、兽奴压抑的呜咽以及权贵们肆无忌惮的调笑。
空气里混杂着浓郁的酒香、脂粉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恐惧与屈辱的冰冷味道。
林娆自那一片混沌中脱身，步入专为她准备的偏厅时，周身还裹挟着主厅那股令人烦躁的燥热。
她随手将肩上那件用金线绣着繁复林家云纹的沉重玄色披风扯下，看也不看地扔给身后亦步亦趋、屏息凝神的侍女。
那侍女手忙脚乱地接住，仿佛接住的不是一件华服，而是一块烫手的烙铁，连头都不敢抬。
“都下去。”林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并非身体劳累，而是对周遭这一切永无止境的、低劣欲望的展示感到些许厌烦。她不喜欢这种纯粹为了彰显权力和满足低级趣味的场合，尽管她是这一切毋庸置疑的中心。
侍女们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行礼退下，轻轻合上了偏厅雕花的木门，将内外的喧嚣短暂隔绝。
偏厅内熏香袅袅，是上好的宁神香，气味清冽悠远，与主厅那乌烟瘴气的味道截然不同。
林娆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夜风微凉，拂过她略显燥热的脸颊。她微微眯起那双暗红色的桃花眼，望着窗外林家巍峨府邸连绵的灯火，指尖无意识地按了按太阳穴。
应付那些趋炎附势的贵族，欣赏那些千篇一律的“节目”，尤其是最后与云冽那匹孤狼隐晦的交锋与试探，虽尽在掌控，却也着实耗神。
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又裹着压抑的火焰，很有意思，但也需要集中精神去应对。
刚静下心没多久，轻快的脚步声和一股甜腻的香气便由远及近。偏厅的门被小心推开，秦婉那张带着讨好与兴奋的圆脸探了进来。
“表姐！你回来啦！”她像只嗅到花蜜的雀儿，脚步轻快地凑上前，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白玉般的瓷碗，碗口热气氤氲，
“忙了这么大半天，应付那些无聊的人，肯定累坏了吧？快，喝点这个补补，我刚亲自盯着厨房特意为您熬的，用的是老参和好几味珍稀药材，说是最能快速恢复精力，提神醒脑呢！”
林娆转过身，目光落在秦婉手中那碗色泽深褐、汤质略显浓稠的药汤上。
空气中除了宁神香，又掺入了一股异于寻常药味的、独特的甜香，丝丝缕缕，有些腻人。她此刻确实有些口干舌燥，便未多想，伸出了手。
秦婉赶忙将温热的瓷碗递上，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夸奖。
林娆接过，入手温度恰到好处。她凑近唇边，那甜香更浓了些。
尝了一口，药汤顺滑，预期的苦涩并未出现，反而是一股强烈的、近乎齁人的甜味迅速占领了味蕾，紧随其后的是一种奇异的麻木感，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舌尖。
她几口将药汤饮尽，一股明显的暖流立刻从胃部升腾而起，迅速流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疲惫感竟真的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适的暖意和松弛感，连精神都似乎振奋了些许。
“味道不错，甜的。”林娆将空碗递还给秦婉，舒适地眯起眼，像只被顺毛抚摸的猫儿，慵懒地走回软榻坐下。
这效果立竿见影，比她末世用过的那些高效能量剂或精神刺激类药物也不遑多让，而且口感好上太多。
秦婉见林娆喜欢，脸上笑容更盛，圆眼睛里满是得意：“表姐喜欢就好！我就知道这方子肯定有用！厨房那帮蠢货一开始还支支吾吾，被我骂了一顿才肯拿出真本事！”
林娆挥挥手，示意她也出去。秦婉乖巧地行礼，捧着空碗，脚步轻快地退下了，仿佛做了一件天大的功劳。
偏厅内再次恢复宁静。林娆放松身体，靠在柔软的榻上，闭目养神。体内那股暖流持续发挥着作用，驱散了疲惫，带来阵阵舒适。
然而，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那暖流并未如预期般渐渐平息，反而开始变质。
最初的舒适感逐渐被一股莫名的燥热所取代，像是小火慢炖，从丹田处幽幽燃起，悄无声息地蔓延至全身。
血液的流速似乎加快了，皮肤表面泛起一层薄薄的细汗，脸颊也透出不太正常的绯红。
林娆微微蹙起黛眉，下意识地抬手，用指尖挑开了旗袍领口那枚紧束的盘扣，露出一小段精致如玉的锁骨。
呼吸似乎也比平时急促了些许。这感觉……不对劲。的滋补提神，更像是一种……
她睁开眼，暗红色的瞳眸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看向一直垂手静立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贴身侍女。
“刚才那汤，”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仔细听，能品出一丝极细微的沙哑和冷意，“什么做的？”
那侍女早已注意到林娆脸色泛红、气息微促的不寻常状态，此刻被点名，吓得浑身一颤，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回、回大小姐……奴婢……奴婢不知具体方子……是、是秦小姐吩咐厨房做的……她、她好像还说……里面好像……好像加了……暖情草……”
“暖情草？”林娆挑眉，这个词触动了记忆角落。
在这个世界的常识里，这是一种药性颇为猛烈、用于某些特殊场合的催情之物，通常只在某些下作的交易或者惩戒场合才会用到。难怪觉得那甜味古怪，舌尖发麻。
就在这时，偏厅的门又被推开，秦婉大约是算着时间回来查看“效果”，或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她一进来，看到林娆斜倚在榻上，脸颊潮红，领口微敞，呼吸略显急促的模样，立刻惊呼一声，快步冲上前，脸上堆满了真切的焦急和自责。
“表姐？表姐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气息也不稳……天哪！”她手足无措地站在榻前，猛地跺了跺脚，眼圈瞬间就红了，
“难道是那汤？都怪我！都怪我！我光听他们说这汤大补，能让人精神焕发，忘了多问一句具体配方！肯定是那帮杀才为了效果加了不该加的东西！这暖情草……暖情草药性很猛的！都是婉儿的错，害了表姐！”
她急得像是要哭出来，抓着手中的丝帕绞个不停：“表姐你很难受吗？肯定很难受对不对？这……这可怎么办……”
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急忙压低声音，凑近林娆，语气带着一种献宝式的急切和关心：“表姐你别急！有办法！我马上叫人去兽奴营！那里多的是干净清白的处子兽奴！我亲自去给您挑个最好的、最顺眼的过来给您解药！保证身子干净，守宫砂鲜红，绝不敢脏了表姐的身！”
林娆看着她这副情真意切、懊恼万分又积极寻求补救措施的模样，眼中的冷意稍缓。
这表妹蠢是蠢了点，心思也歪，但这份急于讨好和看似真切的关心，倒不像是故意设计陷害。
恐怕真是被下面的人糊弄，或者她自己根本不懂那“暖情草”的真正意味，只当是什么强效补药。
体内的燥热还在持续发酵，像是有细微的电流在血管里窜动，勾起一种深藏的、蠢蠢欲动的渴望。
林娆舔了舔略显干燥的唇，竟觉得这感觉……并不讨厌。甚至，在这种微妙的状态下，一种想要做点什么的、恶趣味的冲动被放大开来。
“暖情草？难怪觉得好喝。”她轻笑出声，嗓音比平时更低哑磁性了些，带着一种慵懒的、漫不经心的玩味，“无妨，这点药性，还不算什么。
”以她经过末世强化的体质和精神力，这种程度的药力，确实不足以让她失控，更像是一杯恰到好处、能助长兴致的烈酒。
她顿了顿，目光在秦婉焦急的脸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近乎邪气的弧度：“不过…你说得对，闲着也是闲着。去兽奴营找个合眼缘的‘解闷’…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省得浪费了这药效。”
秦婉一听林娆采纳了她的建议，立刻破涕为笑（虽然那眼泪压根就没掉下来），连连点头，像是生怕林娆反悔，又凑近了些，用一种分享秘密和表达极度关怀的语气，认真地、小声地补充道：
“表姐您放心！婉儿一定给您挑最好的！您到时候也记得看清楚，一定要选那些腹部守宫砂鲜红完整的！那才是绝对干净清白的处子！可千万不能让那些不干净的、被人用过的脏东西近了您的身，玷污了您的身份！”
她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充满了对“不洁之物”的鄙夷和对林娆“纯洁”的维护，完全没觉得将活生生的兽人用“干净”与否来区分并物化有什么问题。
林娆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算是回应。她闭上眼，不再看秦婉那副殷切的模样。心念微动，于脑海中默念：“系统。”
仿佛无声的指令下达，一道半透明的、仅有她可见的虚拟光屏瞬间在她意识中清晰展开，幽蓝色的字体逐行显现：
虽然看不清具体容貌，但那两个依偎共生的头颅轮廓，以及那偶尔从斗笠下扫视全场、带着冰冷审视和一丝难以完全掩盖的杀意的目光，给她留下了印象。
两个脑袋，不同的思维，守宫砂还完好……最重要的是，那种隐藏在顺从表象下的反抗意识……
反抗的才有趣。尤其是那种被迫屈服、在极端羞愤中挣扎却又无力反抗的模样，最能满足她此刻被药效微微勾起的、恶劣的掌控欲和玩味心思。
“这药，来得倒是正好。”林娆嘴角的弧度加深，如同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心中已有了明确的决断。她对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要亲自去挑选、保证安排得妥妥帖帖的秦婉摆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不必你安排，我自己去。”
话音未落，林娆已从系统空间无声无息地取出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淡紫色幽光的金属圆球——【盲眼雾】。
她甚至没有给秦婉反应的时间，身影微微一晃，如同鬼魅融入阴影，又像是被无形的空间吞噬，瞬间便从柔软的榻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偏厅内只留下一缕极淡的、奇异甜香缓缓消散，以及那句意味不明、带着些许戏谑的话语，仿佛还萦绕在空气里。
秦婉眨了眨眼，看着空荡荡的软榻，脸上那副焦急懊恼的表情慢慢褪去，转而露出一丝混合着崇拜、敬畏和期待的笑容，低声嘀咕道：
“表姐真是……越来越神通广大，也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她一点儿也不担心林娆的安危，在她看来，在这林家势力范围内，表姐就是至高无上的神，去哪里，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她只是兴奋地期待着，不知道哪个“幸运”的兽奴会被表姐挑中，又将会上演怎样“有趣”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