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晨雾跟一层薄纱似的,还没散干净。
墨石、墨青、墨丘三个人,已经跟做贼一样,悄没声地摸到了林娆那石屋的外廊下边,贴着墙根站着。
为啥这么早?没脸见人呗。
一想到前天被剥得就剩条兽皮裙,还被那么多族人看了个清清楚楚,三人就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所以天不亮就裹得严严实实地溜过来了,专挑没人的小路走,生怕撞见哪个早起狩猎的兄弟。
三个人并排靠墙站着,脑袋耷拉着,恨不得能缩进衣领里头去,跟三根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跟之前狩猎队里那副彪悍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晨风吹过,带着点凉气。墨石下意识地用左手捂住了右腕。那地方昨天被玄兵卫头头硬生生给掰脱臼了,虽然后来给接回去了,但还是肿着,一动就针扎似的疼。
院子里安静得只剩下风声,还有他们三个有点乱的呼吸声。
没等多久,石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娆披着件外袍走了出来,看样子也是刚醒没多久,脸上还带着点慵懒劲儿。她扫了一眼墙根下那三位“门神”,目光在他们那身裹得跟过冬一样的兽皮衣裤上停了一下,没说什么。
她语气平淡地开口,直接下达指令:“今天的活儿:挑水,劈柴,把我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洗了,再把午饭要用的食材准备好。”
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刻意刁难,就是简单明了地派活儿。
三人一听,心里那块大石头反而落下去一点。就怕这人类女人又想出什么新花样来折磨他们,现在看来,好像……真的只是干活?
如蒙大赦大概就是这感觉。三人立刻动起来,分散开各自找活儿干。
墨丘力气最大,主动就去拿角落里那对最大的木桶,准备去溪边挑水。墨青默默无声地开始收集廊下放着的脏衣篓和木盆。墨石则深吸了口气,走向院子角落那堆柴火。
他弯腰拿起斧头的时候,右腕猛地一痛,动作当时就僵了一下,额头上瞬间就冒了层细汗。他咬咬牙,没吭声,硬是忍住了,换了个别扭的姿势,主要用左手发力,右手就虚扶着,一下一下地开始劈柴。那样子看着就别扭,但他愣是坚持着,没停下。
林娆不知道啥时候搬了把椅子坐在廊下,手里捧着杯热茶,慢悠悠地喝着。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院子,看看那三个人干活。
她看到墨石那别扭的劈柴姿势,看到他咬牙隐忍的表情,也看到了他那只明显还肿着的右手手腕。她的视线在那伤处上停留了那么一两秒,然后什么也没说,移开目光,继续喝她的茶。
她又看向墨青。墨青正仔细地把脏衣服按颜色深浅分开,倒进木盆里,动作细致得不像个战士,倒像个熟练的杂役。墨丘呢,来回挑水,脚步又稳又快,满满当当的水缸一点点涨起来,也没见他洒出来多少。
整个院子里,气氛压抑得有点让人喘不过气。三个人几乎零交流,全都埋头苦干,手脚倒是麻利,但那股子小心翼翼、生怕出错的劲儿,简直扑面而来。
墨青洗衣服的时候,反反复复地揉搓,拎起来对着光检查是不是洗干净了。墨石劈柴,哪怕手腕疼得厉害,也力求每块木柴大小都差不多均匀。墨丘挑水走得飞快,却极力保持着水桶的平稳。
他们怕啊。怕哪里做得不好,又惹来新的羞辱和惩罚。昨天的经历,已经成了他们心里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时间就在这种沉默又紧张的劳作中一点点过去。
活儿总算是干完了。
水缸满得快要溢出来,柴火劈得整整齐齐码放好,洗干净的衣服晾在了竹竿上,随风轻轻摆动,食材也都处理妥当,放在了厨房的石台上。
干完一上午的活,墨石、墨青和墨丘三人沉默地站在院子中央,垂着头等待验收。汗水浸湿了他们严实的兽皮衣,在初春微凉的空气中蒸腾起淡淡的白汽。
水缸满得快要溢出来,柴火劈得整整齐齐码成堆,每一根木柴的大小都几乎一致,看得出劈柴人即使手腕受伤也力求完美。洗好的衣物在晾绳上随风轻摆,连最难洗的污渍都被仔细搓洗干净。食材也都处理妥当放在厨房石台上,分门别类摆得整整齐齐。整个后院井然有序,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林娆从廊下慢悠悠踱步而来,玄色裙摆轻拂过石阶。她目光淡淡扫过院子每个角落,在柴堆上多停留了一瞬,又在晾晒的衣物上扫过,最后落在三人身上,看不出情绪。
“做得还行。”她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评论天气。
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至少没挨骂,没受罚,这已经比预期好太多。墨丘甚至忍不住偷偷抬眼瞥了林娆一下,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些什么,但很快又低下头去。
林娆轻轻抬手,不知何时站在远处的玄兵卫便端着一个大木托盘走来。当看清托盘上的东西时,三个蛇族男子都愣住了。
三大碗热气腾腾的肉汤,汤面上浮着厚实喷香的肉块,油花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旁边配着烤得金黄的薯块,外皮焦脆,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还有一碟新鲜水果,水灵灵的,看起来刚采摘不久。
这伙食比他们平时吃的好上不知多少倍,甚至超过了蛇族一般家庭的饮食标准。要知道,自从蛇族战败后,他们能分到的食物少得可怜,常常是些干硬的黑麦面包和寡淡的菜汤,肉更是难得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