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时辰,在血池的阴寒刺痛与黑色黏液的包裹下,缓慢流逝。
徐获闭目盘坐,运转着前世的冥想法,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刺骨的寒意被黑黏液大幅隔绝,而渗入的尸毒则被身体逐渐接纳并转化。
他能清淅感知,这具曾瘦弱不堪的躯壳正经历粗暴而有效的淬炼,筋骨渐趋坚韧,经脉对阴寒能量的耐受力亦悄然增强。
小腿旁,被【亡语印记】掌控的腐尸静卧池底,宛如冰冷顽石,默默执行其“挂件”使命,持续供给微弱阴气,并维持对徐获小腿的轻啮之态。
通过印记,徐获能模糊感知到它的存在,一种冰冷的、空洞的连接感
【可操纵低级亡灵(限时12时辰)】
系统提示清淅地标注着时限。徐获默默计算着时间。
激活印记大约是在进入血池半个时辰后,现在距离六个时辰结束应该不远了。
这印记的时限,是他目前掌握的一张底牌,但时间紧迫。
血池殿内并不平静。偶尔响起的短促惨叫和重物落水声,提醒着这里的凶险。
徐获睁开眼,目光扫过旁边的甲字血池——那里依旧空荡荡,水面平静无波。
那个羊角辫女孩的结局,印证了他之前的推测:在轨道殿,价值是唯一的生存法则。
资质平庸的他们,唯有存活才能为宗门贡献价值,诸如充当苦力、试验品,或是预备的牺牲品,故而被分配至附有‘辅助挂件’的癸字池中;而那个甲级资质的女孩,或许因为潜力更大,但暴露了软弱或其他不符合诡道殿特质的缺陷,反而被信道“清理”掉,直接转化为最纯粹的资源。
不过这也便宜了徐获,他的亡魂精粹反过来加了一点。
徐获默默计算着时间,看来时间到了。
只见佝偻老妪如同幽灵般,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癸字池边,淡淡说道:“时辰到,癸字池的,出来。”
徐获没有尤豫,忍着身体脱离血水时带来的轻微不适和肌肉的僵硬感,一步步从黏稠的血池中迈出。
暗红色的液体顺着他发青、覆盖着黑色黏液的皮肤流淌而下,滴落在地面。
他小腿处,那具腐尸似乎感应到主人的离去,在池底轻微地动了一下,随即又沉寂下去。
老妪随手掷来一套粗粝的黑色短打,其上布料混杂着防腐药草的幽香与察觉的血腥气息。
“穿上。去‘骨场’,挑件趁手的‘家伙’。”
她的手指指向血池殿另一侧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挑好了,拿着东西回来,吊着的那个老东西会告诉你怎么去尸窟。”
徐获接过衣物,动作利落地擦干身体,套上短打。
直接穿过洞口,这里没有血池殿的腥热湿闷,空间比血池殿更为巨大,穹顶高耸。
墙壁挣脱了蠕动肉壁的束缚,换上了深紫近黑的硬质“岩壁”外衣,其上密布着无数惨白骨头,镶崁、悬挂、堆积。
巨大的腿骨如同梁柱支撑着角落;密集的肋骨、指骨如同荆棘丛林布满一片墙面;扭曲变形、布满尖刺或孔洞的怪骨狰狞地探出;
还有大量被粗糙打磨成武器型状的骨器:骨刀、骨剑、骨矛、骨斧、骨锤、骨钩、骨爪……甚至还有骨笛、骨铃等奇形怪状的东西。
几十个同样穿着黑色短打的新弟子散落在骨场各处,脸上大多带着惊惧、茫然和一丝贪婪,小心翼翼地触碰、挑选着那些散发着阴冷死气的骨器。
有些人拿起一件,又惊恐地丢下;有人则死死抱住一剑,脸上露出狂喜或狰狞。
徐获的目光冷静地扫过全场。【亡者低语系统】的灰色旋涡无声旋转,提供着辅助扫描。
他走到一柄看起来颇为锋利的骨刃前,刚伸出手。
【警告。武器附有‘噬魂诅咒’(微弱)】
他收回手,转向旁边一柄沉重的骨锤。
【警告。武器内核嵌有‘碎魂爆裂符’(一次性触发)】
【消耗2点死亡精粹可安全拆除】
一根造型诡异、顶端镶崁着小型骷髅头的骨杖。
【警告。骷髅头内寄宿‘怨念残魂’(虚弱)】
【接触可能引发精神冲击】
他接连审视了七八件看似不凡或威力惊人的骨器,却惊讶地发现,每一件都暗藏或大或小、或隐或现的‘陷阱’。
这与其说是挑选武器,不如说是在为自己挑选一个如影随形的隐患。
诡道殿的“第二课”,赤裸裸地揭示了这里的生存法则:力量伴随着代价,获取需承担风险。
徐获眼神一凝,直接就放弃了追求外形或表面威力。
他凭借亡灵法师特有的对死亡能量的敏锐感知,结合系统发出的危险预警,开始在堆积如山的白骨间细心搜寻、仔细感知。
他需要一件相对“干净”“安全”,或者至少其隐患是他目前能承受或解决的坯料。
他的脚步停在骨场一个最偏僻、骨头堆积最杂乱的角落。
这里大多是小型兽类的碎骨,看起来毫无价值。
但在层层碎骨之下,他感应到了一股相对“纯粹”的阴冷死气,没有附加的诅咒或怨念波动,只有一种沉寂的坚硬感。
他拨开复盖的碎骨,露出了下面的东西——那是一截灰白色的指骨。长度约莫成人小臂,质地异常致密光滑,像被打磨过的玉石,没有任何雕饰或符文,只在顶端有一个微不可察的天然孔洞。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毫不起眼。
系统提示出现:
【物品:未知生物的指骨(残段)】
【状态:能量沉寂(曾被强大力量淬炼)】
【特性:极度坚硬,微弱阴气亲和】
【评价:一件相对‘安全’的坯料,可作钝器或施法媒介】
“相对安全”?在轨道殿的骨场里,这已经是难得的优点了。徐获毫不尤豫地伸手将它拿起。握于手中,冰凉沉重异常,远超寻常骨重,触感细腻且刚韧。
“选好了?”一个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徐获身后响起。
徐获心头一凛,猛地转身。只见那个倒吊的血袍老者,不知何时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干瘪的身体倒悬着,浑浊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手中那截灰白指骨,嘴角咧开一个极其难看的弧度,露出焦黄的牙齿。
“眼光……真‘毒’啊。”老者的声音带着一种浓烈的、毫不掩饰的嘲弄,“知道这是什么吗?”
徐获握紧指骨,面无表情:“弟子愚昧,只觉此指骨顺手且无瑕。”
“趁手?干净?嘿嘿嘿……”老者发出一串夜枭般的怪笑,笑声在空旷的骨场回荡,引得其他弟子惊恐侧目。“这是上个月,癸字脉那个‘天才’大师兄,李魁。他练功走火入魔,浑身精血魂力逆冲,临死前发疯,硬生生把自己右手食指掰了下来。他说要用这截指骨,刻尽仇人的名字……可惜啊,名字没刻完一个,人‘嘭’的一声,就化成了灰。就剩这截‘干净’的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