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大厦十二层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张静初脸色苍白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名女警递过来的热水,指尖仍在微微颤抖。几分钟前,她还在为警方的过度保护感到些许不耐,此刻,一种冰冷的后怕已彻底攫住了她。
马涛戴着取证手套,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已被装入透明证物袋的金属水瓶封好。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瓶口内侧边缘,检测到微量的油性残留,与瓶身本身的材质和内部水质均不符。气味……被水味掩盖了,但细闻有点刺鼻。”他看向刘世友,“已经通知晓婷那边准备接收,做紧急毒理筛查。”
就在十五分钟前,大厦物业的常规水质监测系统(在警方建议下刚刚升级了灵敏度)发出警报,显示十二层某个点位水质出现未知化学物质异常波动。几乎同时,林倩远程监控到张静初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一个伪装成物业检修人员的信号源突然切断并消失。
指令在瞬间下达。留守的便衣立刻冲入办公室,恰好看到张静初正准备拧开那个她习惯放在办公桌旁的私人水瓶。在马涛的厉声制止下,她的手停在了半空。
冯浩川蹲在办公室门口的饮水机旁,检查着那个同样被动了手脚的接口。“非常专业的手法,利用微型延时装置,在特定时间将物质注入水流。剂量计算精确,如果不是监测系统升级,等我们发现时,恐怕……”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这不再是潜在的威胁,而是已经抵近喉咙的毒刃。
刘世友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渐渐汇聚的警车和拉起警戒线,目光冰冷。对方动手了,而且如此迅速、如此直接。这超出了曹岳凡一贯偏好的、带有“仪式感”和“心理引导”的风格,更像是一种……高效的清除。
“林倩,追踪结果。”他的声音透过加密耳机传出,平稳却带着骇人的压力。
“信号源最后出现在大厦地下停车场的b2区,一个监控盲区。之后就像蒸发了一样。对方使用了强信号屏蔽装置,干扰了周边区域的无线监控探头。我正在尝试修复和比对之前的影像碎片,但需要时间。”林倩的语速极快,“对方对我们的监控和反应流程很熟悉, tig 抓得极准。”
“不是熟悉,是预判。”冯浩川站起身,走到刘世友身边,眼神锐利,“他们预判了我们会对张静初实施保护,预判了我们可能升级监控。所以选择了这种更快、更不容易留下活口证据的方式。这不是临时起意,这是计划内的一环,只是执行时间因为我们的介入而提前了。”
“计划内……”刘世友重复着,转身看向惊魂未定的张静初,“张女士,现在您是否相信,威胁是真实且迫在眉睫的?”
张静初用力点了点头,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我……我配合。需要我做什么,我都配合。”先前那份属于专家的冷静和固执,在生死一线间被彻底击碎。
“您最近是否收到过任何匿名信件、包裹?或者有没有陌生人以各种名义,比如问卷调查、学术合作、甚至物业检修等理由,异常接近过您或您的办公区域?”冯浩川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询问。
张静初努力回忆着,摇了摇头:“没有特别印象……工作接触的人很多,但都是正常往来。这个水瓶,我每天都会从家里带过来……”她猛地顿住,“家里!我家里……”
“我们已经派人去接您的家人,并会对您的住所进行彻底检查。”刘世友接过话,给予她肯定的答复。这表明,对方的攻击范围可能不仅限于她个人。
这时,唐晓婷的初步鉴定报告传了过来。
“从残留物中初步分离出一种结构复杂的合成化合物,并非市面上常见的毒物。其作用机制推测是诱导急性器官衰竭,症状与某些突发性疾病高度相似,隐蔽性极强。具体成分和溯源需要更深入的质谱分析和比对数据库,这需要时间。”唐晓婷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冷静而客观,“另外,马涛送检的水塔纤维碎屑,与陈默工作服的匹配度达到997。可以确定他近期到达过水塔。”
线索在一点点汇聚,但敌人的影子却更加飘忽。
“曹岳凡在监狱里,他不可能亲自指挥这次行动。”冯浩川沉吟道,“要么是他提前布置好的自动化指令被触发,要么……就是那个‘导师’,接手了指挥权,并且改变了策略。”
“从心理引导到物理清除……”刘世友缓缓说道,目光扫过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要么是张静初女士的存在,对他们构成了某种我们尚未察觉的、迫在眉睫的威胁。要么,就是我们之前的调查,已经逼近了某个临界点,让他们不得不采取更激烈的手段来阻断。”
他走到白板前,在“张静初”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重重标注“未遂袭击”。又在“导师”和“执行官”之间画上一条加粗的箭头。
“林倩,集中资源,回溯今天所有与环保大厦、张静初及其家人相关的异常通信、网络访问和行踪记录,哪怕是最微弱的信号也不要放过。”
“浩川,重新评估‘净化名单’上所有‘待执行’目标的风险,尤其是与张静初父亲背景有交叉关联的人员。”
“马涛,协调人手,确保张静初及其家人的绝对安全。同时,把‘静心书院’和‘明德基金会’所有能动的‘暗桩’都动起来,我要知道,今天之后,谁会在那潭水里坐不住。”
他的命令清晰而冷峻,像出鞘的刀。
对手已经图穷匕见,那么,这场无声的博弈,也该进入短兵相接的阶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