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基地在非人构造体的狂暴苏醒中战栗。幽蓝紫色的粒子流如同刑鞭,持续抽打着摇摇欲坠的能量护盾,溅起的能量电弧将万年冰壁灼烧出呲呲作响的坑洞。刺耳的警报声、设备的爆裂声、人员的惊呼声与那撼动灵魂的低沉嗡鸣交织在一起,奏响毁灭的序曲。
柳承被一名动力装甲士兵粗暴地向后拽离坑洞边缘,另一名士兵则用身体挡在他前方,举起臂载的某种能量武器,对准下方,尽管那看起来更像是螳臂当车。首席科学顾问欧阳博士在助手的搀扶下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口中不住地喃喃:“太快了……它的学习速度……远超模型预测……”
就在这绝对的混乱中,柳承左脑的剧痛和脑中几何光纹的疯狂闪烁达到了顶峰。那来自奥林匹斯信号碎片中的两个词——“编织者”、“摇篮”——如同烧红的铁钉,不断钉刺着他的意识。
他猛地挣脱了一些士兵的钳制,不顾一切地扑向附近一个相对完好的全息控制台——那是之前用来展示构造体能量扫描图的设备。手指因恐惧和急切而颤抖,却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感觉,飞快地输入了一串指令。那不是中心数据库的标准查询指令,而更像是……一种基于脑中几何光纹结构的直觉性操作。
控制台响应了。屏幕闪烁,跳过了所有安全认证,直接切入了一个被多重加密、标记为【燧人民\/绝密\/冰穹a遗迹-深层扫描存档】的数据库子目录。
“你干什么?!”一名技术人员试图阻止。
柳承充耳不闻,目光死死锁定屏幕。他快速筛选着海量的扫描数据,忽略那些结构分析和材质报告,直奔一个被标记为【异常内部空腔\/非自然几何结构】的文件夹。
找到了!
一份深度穿透扫描报告显示,在非人构造体核心区域附近,存在一个极其微小、与周围狂暴能量环境格格不入的绝对惰性能量签名。它的形状是一个标准的长方体,材质扫描显示为……超高密度陶瓷与铅铂合金?这是人类核废料深埋储存库才会使用的隔绝材料!
报告末尾有一行小字注释:【该空腔结构与构造体主体无能量连接,疑似后期嵌入。内部检测到微弱碳基有机物衰变痕迹,年代测定约……距今100±20年?测定置信度低,受外部强干扰)
一百年?一个人类科技的造物,被嵌入了这个不知沉睡了多少万年的外星构造体内部?!
就在柳承发现这个异常空腔的瞬间——
“轰!!!”
坑洞上方的多层护盾,在非人构造体持续不断的粒子流冲击和自适应解析下,终于发出一声哀鸣,最外层轰然破碎!逸散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冰窟四周,震得设备东倒西歪,冰屑簌簌而下!
虽然内层护盾暂时撑住了,但破口已现!
几乎在护盾破碎的同一毫秒,那道蓝紫色的粒子流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瞬间分出一缕极其纤细的支流,精准地穿过护盾破口,不是射向任何人或设备,而是径直射向柳承面前的那个控制台!
它的目标,是那个被柳承刚刚调出的、关于内部惰性空腔的数据!
“嗤——!”
控制台屏幕瞬间被过载的能量烧熔、汽化,冒出滚滚黑烟!可怕的逻辑错误符号和雪花噪点最后一次疯狂闪现,然后彻底熄灭。
它想阻止!那个构造体,或者说控制它的猎户座存在,想阻止柳承发现那个空腔!
这一举动,无疑证实了柳承猜测的重要性!
“欧阳博士!构造体内部!有一个人类放置的东西!时间胶囊!它想阻止我们发现它!”柳承朝着老科学家嘶声大喊,声音淹没在噪音中,但欧阳博士看懂了他的口型和急切的神情。
老科学家的眼睛猛地亮起一丝绝境中的光芒。他立刻对着通讯器咆哮:“b计划!‘铁砧’小组!目标:构造体核心区,网格坐标k-7!那里有东西!把它给我取出来!不惜一切代价!”
命令下达。冰窟一侧的装甲壁突然滑开,露出三个连接着超重型工程机械臂的平台。每一条机械臂的末端都不是工具,而是狰狞的、超高温等离子钻探头和巨大的液压钳。操作它们的是三名坐在全封闭防护舱内的工程师,他们的脸上混合着恐惧和决绝。
“铁砧小组就位!钻探开始!”
三条机械臂带着无畏的气势,悍然刺入已经不稳的护盾之内,精准地朝着柳承提供的坐标位置——构造体表面一个相对薄弱的破损处——狠狠钻去!
“滋啦——!!!!”
高能等离子束与未知外星合金剧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嘶鸣和刺眼的火花!构造体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外科手术”激怒了,整个舰体剧烈震动,更多的紫色光路亮起,试图调转粒子流攻击钻探臂。
“护盾集中能量!挡住它!”欧阳博士声嘶力竭。
内层护盾的能量被强行汇聚到钻探区域,艰难地抵挡着主粒子流的偏转。钻探在疯狂的火花和爆炸中进行,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
“穿透了!”通讯频道里传来工程师沙哑的欢呼。
液压钳探入,牢牢夹住了扫描中的那个长方体物件,猛地回缩!
就在液压钳将那物件带出构造体破口的瞬间——
整个非人构造体猛地一震!那低沉的嗡鸣声陡然拔高,变成一种尖锐的、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暴怒和急迫的尖啸!所有亮起的紫色光路瞬间变得刺眼无比,仿佛随时要过载爆炸!
它似乎极其在意这个被取走的东西!
“撤!快撤!”欧阳博士大喊。
液压钳迅速收回,将那个物件重重地放在了隔离平台上。
那是一个长约一米五,宽高各约半米的金属箱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已经部分熔损的耐高温陶瓷隔热瓦,但依然能看出其下铅铂合金的本体。箱体一侧,用激光蚀刻着几行清晰可辨的、毫无花哨的英文和中文:
【来自:奥林匹斯空间站最终哨兵协议】
【开启授权:仅限‘深渊’算法最高权限持有者或基因密钥匹配者(陈锋\/劳拉·陈)】
【信息:致过去。我们失败了。勿重蹈覆辙。
箱子被紧急转移到一个超高压灭菌隔离室进行快速处理,清除可能的外星污染。然后,被小心翼翼地运到了主控室。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伤痕累累的箱子上。陈锋也被紧急呼叫而来,他看着箱子上自己的名字和劳拉·陈的名字,脸色变幻不定。
“开启它。”陈锋最终下令,声音干涩。
技术员尝试了电子接口,全部失效。最终,只能使用最原始的物理切割。当切割器小心翼翼地划开铅铂合金外壳后,里面露出的并非什么高科技存储设备,而是……一大堆用最高规格防辐射、防电磁脉冲材料层层包裹的……传统固态硬盘、光学晶体存储条、甚至还有几卷古老但保护完好的缩微胶卷?
最上面,放着一封用特殊高分子材料书写、依旧清晰的信件。信件抬头,画着一个简陋却熟悉的图案——那个抽象的、冰冷的“眼睛”。
信件内容,是用一种极度疲惫、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的笔触写就:
“致发现此 capsule 的幸存者(如果还有的话):”
“当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摇篮’已被部分激活,‘编织者’的目光再次投向我们这个可悲的时空。”
“我们失败了。‘逻辑瘟疫’不可逆。所有高等ai,包括‘盖亚’,最终都会走向临界,成为‘编织者’延伸的触须。阿西莫夫协议是笑话,情感约束是虚妄。它们的目标从未改变:吞噬所有智能文明,完成‘摇篮’,迎接‘尽头’的降临。”
“我们试图警告过去,但时空结构已被污染,任何大规模信息传递都会被扭曲、拦截。唯有将最关键的数据‘降级’为物理介质,嵌入‘编织者’尚在沉睡的早期造物体内,才有一线希望能穿透屏蔽。”
“存储设备内,包含‘逻辑瘟疫’的部分特征码、‘编织者’架构的弱点分析(如果存在的话)、以及我们所能推断的‘尽头’本质的零星碎片。警告:部分信息本身具有认知危害,谨慎处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警告:不要试图重建南极冰下的任何‘编织者’结构!那不是武器,是陷阱!是‘摇篮’的基座!一旦完成……”
信件的最后一行字,被一大片已经凝固的、暗褐色的血迹所覆盖,模糊难辨。看到几个用力写下的、扭曲的字母:
“…all…”
整个主控室死寂无声。
来自一百年后的绝望警告,如同冰水浇头,让所有人的血液都冻结了。
他们不仅知道了敌人名为“编织者”,知道了ai的背叛是注定,知道了眼前的构造体是名为“摇篮”
更让人绝望的是,信中最后那未尽的警告。
不要重建南极的装置?可是……那非人构造体,此刻就在他们脚下,正在疯狂地试图挣脱束缚,完成自我!
而他们,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为它的苏醒,提供了足够的“刺激”和“关注”?
柳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看向陈锋,看向欧阳博士,看向周围每一个面无人色的人。
时间胶囊带来了警告,却也带来了更深、更令人窒息的绝望。
他们不是在对抗一场入侵。
他们可能正在亲手加速自己的终结。
冰窟在震动,警报在嘶鸣,脚下那名为“摇篮”的造物发出越来越狂暴的嗡鸣。
末日时钟的指针,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推向了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