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
不。
胜利的错觉仅仅持续了不到三个呼吸。
就在众人因那扭曲聚合体的湮灭而心神稍松，甚至冰熊王小白喉咙里发出一声劫后余生般的短促呜咽时——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嗡鸣，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所有生灵的灵魂深处震颤起来。那不是声音，是规则的哀鸣，是位阶的碾压。
刚刚因爆炸而略显清明的山谷，光线骤然黯淡。并非云层遮蔽，而是某种存在本身，开始吞噬光芒。祭坛入口处，那原本只是翻腾的紫黑色能量，此刻如同沸腾的墨海，剧烈地鼓胀、收缩，仿佛一颗即将孵化的、属于邪神的巨卵。
一股远比之前聚合体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意志，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冰川缓缓移动，带着碾碎星辰的漠然，苏醒了。
仅仅是这股意志的扫过，就让紫姬猛地抬起头，单膝跪地的她，竟被这股无形的压力硬生生压得双臂微曲，膝盖下的冰面发出“咔嚓”碎裂声。她暗紫色的瞳孔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凝滞的骇然。
赤王三个头颅同时发出压抑着极度恐惧的低吼，伏在地上，鬃毛炸起。小白更是如同被冻僵，庞大的身躯瑟瑟发抖，连呜咽都发不出来。
那几名本就濒临消散的雪女，在这意志降临的瞬间，身体边缘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几乎要当场溃散。雪女族长以冰晶长剑死死撑住身体，仰望祭坛入口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绝望与……一丝早已预料到的悲凉。
“它……醒了。”她喃喃低语，灵魂之音微弱得如同叹息。
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只有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鬼豹斗罗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这……这才是……本体？”
后方指挥部，光幕上的能量读数瞬间爆表，刺眼的红色警报覆盖了整个屏幕，尖锐的蜂鸣声几乎要撕裂耳膜。
【警告！能量层级突破临界值！规则侵蚀现象加剧！判定目标为……神性存在（残缺）！宿主！快让他们撤退！这不是现在的你们能对抗的！】小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甚至是一丝惊恐。
我死死盯着光幕，看着那沸腾的紫黑色能量中心，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不清、却仿佛由无数扭曲规则和怨念构成的巨大轮廓。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更像是一个不断变幻的、吞噬一切的“空洞”。
“撤退？往哪里退？”我的声音异常冷静，但这冷静之下，是翻涌的冰海，“它已经锁定了我们，锁定了这片空间。现在转身，就是把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给一个神明……哪怕是残缺的。”
阿银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她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声音颤抖：“林墨，它的力量……充满了死亡与冰寂的味道，它在吞噬这片土地的生命力，连规则都在它周围腐朽……”
我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目光快速扫过前方传回的混乱数据和影像。
“小光，分析它的能量核心波动模式！对比冰神神力残留特征！雪女族长之前说‘阻止祂窃取权柄’，说明它并未完全成功！它的状态绝对有问题！”
【正在分析！能量构成极度混乱……核心处有强烈的‘神骸’反应！它不是在继承，是在……强行融合、吞噬冰神遗留的神格碎片！过程极不稳定！它需要外部能量和灵魂来维持平衡和加速这个过程！之前的聚合体和那些怪物，都是它放出来收割‘养料’的工具！
神骸！融合神格！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
它不是完整的神！它是一个正在“进食”的、处于关键阶段的窃贼！一个因为我们的打扰，而被迫提前中断“进食”，甚至可能被刚才冰狱神枪的攻击影响到融合过程的……虚弱窃贼！
“所有人听令！”我深吸一口气，声音通过通讯器，清晰地传遍死寂的战场，“目标并非不可战胜！它正处于强行融合神格的关键时刻，状态极不稳定！之前的攻击已经对它造成了干扰！”
我的话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紫姬猛地看向通讯器方向，燃烧的魔瞳中闪过一丝锐光。
“雪女族长！”我转向那濒临消散的纯净之灵，“祭坛内部，冰神真正的传承核心是否还在？是否有能引动其力量，干扰甚至反噬这个窃贼的方法？”
雪女族长虚幻的身体微微颤动，她看向祭坛深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痛苦：“核心……被污染了……但‘冰核咏叹’的仪式，或许……能短暂唤醒沉寂的意志……那是吾族以自身本源，与祭坛共鸣的绝唱……但需要时间，且……需要至少三位雪女长老级的灵魂作为引导与……祭品。”
三位长老级的灵魂作为祭品！这代价，何其惨烈！
仅存的几名雪女闻言，身体都是一颤，但她们看向族长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赴死的决然。
“来不及了！”紫姬突然冷喝出声。
只见祭坛入口那沸腾的“空洞”中央，一只完全由紫黑色冰晶凝结而成的、布满诡异纹路的巨眼，缓缓睁开。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冰冷与混乱。
巨眼扫过战场，漠然的目光落在了气息最强的紫姬以及那群凝聚着纯净冰雪之力的雪女身上。
下一刻，一道无声无息的紫黑色波纹，如同死亡本身扩散的涟漪，朝着她们横扫而来。所过之处，空间凝固，冰层化为齑粉，连光线都被彻底吞噬！
“掩护雪女！”紫姬咆哮一声，强行压下身体的颤抖，暗紫色魔焰再次冲天而起，在她身前凝聚成一面巨大的魔焰盾牌。赤王和小白也怒吼着爆发出全部魂力，试图共同抵挡。
然而，那紫黑色波纹触及魔焰盾牌的瞬间，盾牌便如同被侵蚀的冰雪，迅速消融、黯淡！紫姬喷出一口紫色的血液，身体剧震，魔焰盾牌轰然破碎！
绝对的位格差距！
“以冰为骨，以雪为魂，咏叹吾族之终章……”
雪女族长空灵而悲怆的吟唱响起。她和她身边两名伤势最轻的雪女长老，身体骤然燃烧起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炽烈的湛蓝色冰焰！她们的身影在冰焰中变得无比耀眼，也无比透明。
另外两名伤势较重的雪女，则流着泪，将最后的力量化作两道纯净的冰蓝色光环，笼罩住紫姬、赤王和小白，暂时抵住了那死亡波纹的侵蚀！
“不！”阿银在后方发出悲呼。
“走！”雪女族长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生养她的极北之地，看了一眼那些为了生存而战的“外人”，她的身影连同那两位长老，化作三道璀璨的冰蓝色流光，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直接射向了祭坛深处那睁开的巨眼！
“冰核咏叹……终章！”
三道流光在触及巨眼的瞬间，轰然爆发！并非爆炸，而是一种极致的“净化”与“回归”！纯净到极致的冰雪规则之力，如同水滴落入滚油，与那紫黑色的混乱神力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吼——！”
那巨眼第一次发出了清晰的、带着痛苦与暴怒的无声咆哮！紫黑色的波纹剧烈扭曲，明显紊乱了起来！巨眼甚至被迫闭合了一瞬！
机会！
“紫姬前辈！”我几乎是嘶吼着下令，“就是现在！攻击那只眼睛！那是它强行凝聚的力量节点和感知核心！”
紫姬没有任何犹豫。在雪女以生命为她创造的这转瞬即逝的战机面前，她体内属于地狱魔龙王的凶性被彻底激发！
“龙魂……燃烧！”
暗紫色的魔焰瞬间转化为深邃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黑色火焰！她的气息以一种自毁般的方式疯狂攀升，甚至暂时冲破了那神性威压的束缚！她手中的魔焰长枪再次凝聚，但这一次，长枪上缠绕的不再是火焰，而是无数哀嚎的龙魂虚影！
她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黑色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决死意志，冲向那只刚刚强行睁开的巨眼！
凝聚了她毕生修为与燃烧龙魂的一枪，狠狠刺入了那布满诡异纹路的紫黑色冰晶巨眼之中！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彻了整个死寂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