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岸掐算推演了一番这回光鉴的内容,着实是大吃一惊。
这厮不知是人是妖的生灵,抹去天机的神通着实恐怖,按他的推演来看,这回光鉴的内容就是真切发生的事实。
他只是急于回灵山,躁恼于这厮的化身辱其父亲的名节,但并非蠢笨之人。
纵使世尊菩萨那般的大神通者,总能通过天机溯源,找回真相,洗刷这回光鉴上所曲解的冤屈。
但这书生能用定身术定住自己,一手画地为牢的法术,这神通一时半会自己还没法破开。
足以说明这书生的法力恐怕自身之上,且这般神通颇为不俗。若他此刻是本尊倒也罢了,若仍如方才那所谓的金甲木,木甲金般,是借物代形所化的化身,那就恐怖了。
这说明,眼前这人,有能力把这回光鉴上的内容送达三界。
这世上毕竟是愚者多,智者少,纵使大神通者们最终能溯源真相,洗刷这身冤屈。
但人言可畏,又不知会有多少看不穿的人会借题发挥,亦或是那些老爷们如果为了大局,纵使能推演出实情,也要应和声浪,那他将面对的,恐怕也只有转世重修这一条路了。
是以,他发现真相之后,就直骂钟陵这手段下作。
钟陵却是不应,笑嘻嘻的指了指圈道:“惠岸尊者,此画地为牢之法,防君子不防小人。小生法力不济,这门法术维持不得许久,若事后尊者想要出去,小生也拦你不得。不过,若尊者真在限期内走出这圈,我这回光鉴的法术,就不知会在多少地方显灵了。”
惠岸沉默,果然,这厮真拿这门照影回光的法术来威胁自己了。也是稀奇,通过前两者的接触,惠岸是发现了,这厮的分身代行之法用得极其滑溜。
但偏偏用法眼根本瞧不出个端倪,非得打杀了之后,使其现形,才知原来是一介草木山石之化身。
这等神通,三界内外,闻所未闻。
到底是何方的邪魔外道?
惠岸仔细凝视着书生钟陵,良久才道:“我观你气象,虽无功德傍身,但也是一身玄门正法,怎的行事如魔?这般下作?你阻我佛门大计,又有甚好处?你拦我于此,菩萨不久便能感知,又有何用?”
“二公子啊,你等高高在上,我这种野路毛神,想结交一番,是十分困难的。”钟陵笑道,“这样,你打杀了我两个兄弟,我关你一阵,算是互不相欠了。所谓不打不相识,等你出去,咱们不如拜个把子,算是让我这野毛神搭上一个正果路子,如何?”
惠岸感觉自己的嘴角抽了一番,他有被冒犯到,他觉得自己的智商被这个书生扮相的青年按在地上摩擦。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不过两个借物代形的替身,搞不好现在这个书生都不是他本尊。
虽不知道他是如何把那代形之法修习得惟妙惟肖,化成人形时,真分不清那竟是一个物件所化。
但三界之大,无奇不有。总有些隐世的修行,有一手得天独厚的神通法术,也不足为奇。
这样的人物,若真想出山交结群仙,获取正果,并不难。
可以说只要眼前的人愿意,必然不会在三界寂寂无名。
偏偏看不出跟脚。
这让惠岸心头又隐隐升腾起一股无名。
好在钟陵已将那翻江倒海的神通从惠岸心海里撤走,否则现在的惠岸,指不定又要尝试争伐一番了。
“你到底想做何事?”
“尊者,咱们好歹是才经历一场打生打死的兄弟情谊啊~”钟陵说道,“所谓打是亲,骂是爱,你如此做派,未免也太生分了。”
惠岸忽觉太阳穴一阵狂跳。
到底是哪个大能或大魔的门下,能教出这么个离谱的弟子?
钟陵又道:“不如先聊聊你的家庭,缓和一下感情。等咱俩再熟悉一点,小生再求你办事,也拉得住脸,你说是也不是?”
惠岸感到胸口一闷,似有一腔淤血,将要喷薄而出。
这尊者的脸涨得通红,这幽暗的山腹里,他自身的法相光环反而将其脸色映照得缤纷斑烂。
“尊者这是何意?小生就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比较好奇,是关于您的家事,放心,绝无冒犯之意。”钟陵盘坐在惠岸对面,神态温容,言如春风,“小生不过是想问,令尊的塔,是佛主所赠,还是另有高人?”
这个问题十分关键,也是钟陵一直所想知道的。
这二十年里,菩提只教他修行,可没详细讲过这三界的情况,他对这个世界,除了知道个西游剧情,也是一抹抓瞎。
这一问就决定着,这到底是纯粹的西游世界,还是西游封神所混合的洪荒世界。
这个问题,会决定钟陵后续的筹谋和修行路径。
毕竟,如果是洪荒。
那么他再怎么样一个异数的身份,恐怕早晚都会面对那造化玉牒的持有者,天道代言人——鸿钧道祖。
但若是西游,则又有不同。
虽然说有老君化身盘古开天辟地,又化女娲补天。
但就原着剧情里来看,这位太上老爷还是更倾向无为顺势的,炼丹是他唯一爱好,也没什么架子,加之孙悟空这层关系,那可要好说话得多。
西游与洪荒的区别,正在于此。
西游记里,李靖那能镇压哪咤的玲胧宝塔,是如来佛祖赐的。两人的父子关系,也是受如来调节的。哪咤这具以莲藕所造的仙躯,那也是如来干的。
但封神洪荒世界观里,则变成了阐教金仙太乙真人所为。
这是两种情况。
有鸿钧和没有鸿钧,也是两种情况。
那惠岸闻言先是一愣,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书生的神态,这问题不似作伪。
他有些怅然,当年哪咤闹海后,剔骨还父,剔肉还母。一点灵魂,径到西方极乐世界告佛。由佛祖以碧藕为骨,荷叶为衣,一念还魂,此事三界内外无人不知,连凡俗百姓都口耳相传。
这厮居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他到底打哪来的?这脑子全用在算计上了吗?
惠岸此刻十分无言,在钟陵问出这么个弱智问题以后,他感觉自己可能把问题想复杂了。
哪有什么外魔,哪有什么妖异?
眼前这书生一身玄门正法的道法修为,结合这么个问题看来,恐怕是个自小被哪个隐世修行捡走修炼,不谙世事的愣头青。
如今方出山,借机扬名呢?
只是手段也太偏颇了点。
不,不对?若真不谙世情,他又怎知地涌夫人的事情?
念及于此,惠岸道:“回答你这个问题也可以,但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既然你说此圈防君子不防小人,我也希望你能做个君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