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左自一月前,从百花镇归来,就习惯了每日来村口待上一会。
他也不做什么,就站在那棵杏树下,静静凝望着月黎城所在的方向。
久久地,眼珠子才会眨上一眨。
证明他是活的,并非树下的雕像。
今日,他一如既往前往村口。
平静无波的混浊眼珠,抖地一震。
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
颜色略深,还起皮的两片嘴唇子颤着。
激动的嗓音像在攀爬一道极抖的坡,极尽艰难才从喉间溢出,哑的不成样子。
“大人…!”
他的背,仿佛冬眠结束的蛇,猛地抻直。
薄薄一层皮包裹的四肢百骸,也忽然有了一股力量注入,让他走的飞快。
“咯噔咯噔,”就到了商葵等人面前。
“大人,您,你们回来了……”激动地说着,膝盖就一软。
杨孟洛三两下上前,将试图跪下来的猫左一手提起,咧嘴:“是呀,猫左村长,我们回来了。”
“您可别拜我们,我们还年轻呢,受不住。”
杨孟洛自从知道,看起来只是个中年男人的猫左,已经是个百岁老人,就总对他有种莫名的滤镜。
不由自主地,见他走路想搀扶,看他做事想帮把手。
猫左膝盖拼命往下,可一边胳膊被杨孟洛拉着,无论如何都挨不到地上,身体歪斜得厉害。
看着,心酸中,又带着几分可滑稽可笑。
杨孟洛还在龇牙爽朗地笑。
猫左村长想说他胳膊快断了,又不敢说,一张脸越发皱巴巴。
“诶…,老朽知晓了。”
“猫左村长,村里最近可好?”骆子衡走到老村长左边,不动声色扶住他,并让杨孟洛松手。
猫左不住点头,“好,挺好的,就是挂念大人们……”
骆子衡知晓,村民这是迫切希望从他们身上知道自己亲属的消息。
遂一边与村长一道往村里走,一边向他简单说了下此行他们查到的消息。
猫左越听,眼眶越湿润,手指颤抖着,一边轻拍骆子衡的手,不住道:“好好好……”
村民们发现动静,行将朽木地走出来,看到是商葵他们,一个个仿佛从静止的画里活了过来。
“是大人他们!”
“人族的大人回来了!”
“快快快,我们一起过去迎一迎……”
商葵等人的到来,给这个沉寂的村子,带来一丝生气。
时隔一月余,杏花村的一切,都与商葵等人离开时,所见的模样差不多。
看着越来越多的村民聚集,也不用等去到宗祠了。
骆子衡直接在大空地上,告知村民们,他们找到了村里小妖们的死亡真相。
得知是月弥学院,将小妖们诓骗过去,或变成化魔,或取妖丹炼成妖蕴珠,供他妖修炼。
所有村民们捶胸顿足,大骂了一顿,然后仰天痛哭,悲愤欲绝。
“都怪我老头子,说什么希望孙儿有出息,这才让几个小的丧了命,我罪该万死啊!”
“月弥学院欺妖太甚!居然用妖族的未来造魔,他们不怕我妖族祖先降罪于他们吗?”
“明明是教习妖族的文明之地,如今却成了坑害万千小妖们的埋骨之地,那院长该死,可是谁能赔我孙儿孙女的命来!”
“苍天啊,你开开眼,如此恶妖,怎么不一道雷劈死他们!”
猫左无声的哭泣,悲伤却不亚于旁妖。
他身为村长,最是因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而自责。
心中也一样气愤月弥学院的所作所为,恨不得杀之后快。
可是再如何恨,小辈们也回不来了,胸中顿时像堵了一块巨石似的。
很是难受。
骆子衡一看猫左沉浸在难过中无法自拔,完全没想起来先前交代与他,将还算好消息的消息告知村民,有些无奈。
最终,只能自己出马,将找到的部分小妖的尸骨放出来,还有那几个杏花村的幸存小妖,也自妖兽袋内放出来。
“这是猫小!呜呜呜,孙儿啊,爷和你爹娘对不起你……”
“我家猫莹也在,她的妖丹果然被取了,那些杀千刀的坏妖,真该被千刀万剐!”
找到自家小辈的长辈妖族们,一把扑在尸身旁边,哭嚎不已。
没找到尸身的妖族,则是绝望无奈。
最高兴的是,那几个幸存小妖的亲属,他们仔仔细细摸着小妖们的脸,确认他们的身份后,不禁激动得,一把将小妖们抱入怀中。
锁着小妖们的力道,很紧很紧,可小妖们却无一挣扎的,反而同样用了极大的力气回拥。
仿佛从这个勒得肋骨生疼的拥抱中,汲取力量,掩盖这段时间,遭遇的阴霾。
商葵走到无比绝望的村民跟前,告知他们,还有部分尸骨,因为无法分辨面容的缘故,他们交由副城主了。
届时,他会私下派人前往各村,让各村妖族前去辨认。
闻言,那些眼里无光的妖族,眼底划过一丝希冀。
商葵待众村民情绪稳定下来,将此行得到的所有妖蕴珠,放到储物袋中,交给猫左。
猫左却不要,“大人,这些东西,都是用我等同族的妖丹炼成,我们实在不想看到这些东西,也断断不会用,不如您给带走吧。”
商葵目光划过一双双混浊眼珠,里面是如出一辙的坚决,想了想,点头道:“行,妖蕴珠我拿走,这些灵石是我在月弥学院拿到的,这里估计也有部分是从售卖妖蕴珠所得,还有这储物袋里的东西,都留给你们。”
猫左他们本不欲要,几位大人替他们查明真相,还带回来部分小妖们的尸骨,甚至还将几个村里的小妖完好无损带回来,这已经是大恩,他们本该感激涕零,如何还能拿恩人的东西。
可商葵等人态度强硬,将东西交给猫左后,就准备告辞。
猫左修为才练气,自是追不上他们,只得对着商葵八人,齐齐跪下,叩了几个头。
商葵八人从杏花村离开,就按照先前从熊坑那拿到的地图,直奔妖兽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