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更像是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皮肤干瘪紧贴着骨头，布满深褐色的老年斑，眼眶深陷，只有两点幽幽的绿光在闪烁。
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极其强大的灵力波动，但这波动之中，却夹杂着浓烈的死气和一种不稳定的衰败感。
四境！
不过是虚浮的四境气息！
大阴阳师的层次！
林发心中了然。
果然，这种传承了几百年的家族，总会有那么一两张压箱底的底牌。
这个老东西，显然是为了躲避寿元耗尽，用了某种秘法将自己埋在地下，陷入假死或者沉睡状态，以此延缓生命的流逝，成为家族最后的守护者。
老头站在屋顶，先是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感受着久违的空气和自身复苏的力量。
他那干瘪的胸膛微微起伏，周身的灵力波动渐渐趋于稳定，虽然依旧带着死气，但那四境的威压却做不得假。
他缓缓睁开那双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扫视了一下周围如同地狱般惨烈的景象——遍地的尸体、破碎的建筑、冲天的血腥气。
他那张干枯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低叹，却显示他明白了现状。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站在空地上的林发身上。
那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射线，带着审视和一丝讶异。
“东方的朋友……”老头发出了声音，干涩沙哑，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如此年轻，却拥有如此纯正浩大的力量……为何，要对我小鹿家，行此灭族之事？”
他语气听起来不算激烈，甚至有点平淡，但那种居高临下、带着质问的口吻，却自然而然流露出来。
林发闻言，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老头，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他抬剑指了指周围的尸体，“什么灭不灭族的，听着都恶心。”
他的语气变得冰冷：“杀人者，人恒杀之罢了，就这么简单。”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屋顶的老头，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你们小鹿家，靠着这些鬼蜮伎俩和式神，在这片土地上作威作福，享受了这么多年，也该够本了。”
“下来吧，老东西，别在上面摆谱了。”
“早点受死，我赶时间。”
屋顶的老头沉默了一下，随即缓缓摇头，那干瘪的脸上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不像。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话音未落，他佝偻的身影骤然从屋顶消失。
好快！
林发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抬起钟馗宝剑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
老头那干枯如同鸡爪般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林发面前，五指指尖缠绕着凝练如实质的黑色能量，狠狠抓在了钟馗宝剑的剑身之上。
巨大的力量传来，林发脚下的青石板瞬间碎裂，身体向后滑行了数米才稳住。
好强的力量！这就是四境？
但林发在接触的瞬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一边挥剑反击，与老头战在一起，一边诧异地开口：
“老东西，你不对劲！”
“你虽然到了四境，但……你似乎还没有将自己的全部法力，转换成真元？”
“还是说，你沉睡太久，力量衰退得太厉害了？”
老头原本古井无波的骷髅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惊诧。
他那幽绿的眼眸猛地亮了一下，攻势都微微一滞。
“哦？”他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低吟，“你竟然……还知道四境和真元的关系？”
他随即冷哼一声，攻势再次变得凌厉，黑色的能量如同毒蛇般缠绕、撕咬。
“就算你知道又如何？就算老夫还没转化出真元，境界的差距，也足以彻底镇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
两人在圣舍内外激烈交锋，剑光与黑气碰撞，轰鸣声不绝于耳。
老头毕竟是实打实的四境，哪怕状态不佳，力量层次也高于林发，一时间竟将林发压制住了。
然而，打着打着，老头眼中幽光一闪，似乎找到了机会。
林发因为全力地抵挡，露出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的破绽。
老头佝偻的身影猛地一颤，一道模糊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如同缩小版婴儿般的虚影，快如闪电般从他眉心射出，无视了物理距离，直接没入了林发的眉心。
阴神出窍！夺舍！
这是老头最后的，也是最阴险的杀招。
他看出林发肉身强大，根基扎实，是完美的夺舍对象。
只要占据这具身体，他不仅能重获新生，甚至有望突破生前未能达到的境界。
而林发，在那道阴神虚影冲来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他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地构建精神屏障防御，反而……主动地，微微放开了泥丸宫外围的精神壁垒。
就像是……主动开门迎客？
唰！
老头的阴神几乎没受到任何阻碍，轻而易举地就闯入了林发泥丸宫的识海世界。
从外面看，两人的身体同时僵住，保持着双掌对拼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在比拼内力，陷入了僵持。
但实际上，在林发的泥丸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老头的阴神，那个缩小版的、面目依稀可辨的老头婴孩形态，悬浮在看似广阔无垠的识海之中。
先是警惕地四下张望，发现没有任何阻碍和攻击后，顿时发出了得意而阴狠的“桀桀”怪笑。
“无知小辈！愚蠢！当真愚蠢透顶！”
他的阴神发出尖锐的声音，充满了计谋得逞的快意。
“竟然不对自己的泥丸宫构建坚固的精神屏障，是太过自信，还是根本不懂阴神攻击的凶险？”
他感受着这具身体识海之中蕴含的勃勃生机和那股精纯浩瀚的精神力量，贪婪地深吸了一口。
“真是完美的躯体啊！年轻，充满活力，根基扎实得不可思议，天赋更是万中无一！”
他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属于自己的绝世珍宝。
“没想到，我小鹿冢沉睡数百年，刚一苏醒，就能得到如此天大的机缘，真是天佑我也！”
“拥有这具身体，迈入真正的四境，凝聚更多真元，甚至窥探更高的五境……都完全不是梦啊！哈哈哈哈！”
他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和对未来无限的憧憬之中，得意忘形。
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那原本被他“轻易”突破的精神屏障缺口，正在悄无声息地、缓缓地……弥合如初。
就像一张悄然撒开的网，正在无声地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