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
林发垂在身侧的右手,手指极其隐蔽地屈弹了几下。
指尖一丝微不可察的幽蓝光芒一闪而逝。
“阴兵借身,听吾敕令,定!”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炫目的光芒。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七八个端着枪凶神恶煞的士兵,身体猛地一僵。
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茫然,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他们如同提线木偶,动作整齐划一却又僵硬无比地——猛地调转了枪口。
黑洞洞的枪管,不再指向林发和秋生,而是齐刷刷地对准了张大帅和副官。
空气,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张大帅脸上的假笑瞬间冻结,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握着枪的手都在抖。
副官更是吓得魂飞天外,脸上的嚣张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双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额……”
副官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哈哈哈!”
死寂被张大帅一阵夸张的干笑声打破,他猛地将手中的枪插回枪套,脸上堆起无比热情甚至带着点赔礼的笑容。
几步上前,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还想用力拍着林发的肩膀,被林发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了。
“哎呀,误会误会,哈哈哈,没想到小道长年纪轻轻,竟是身怀如此绝技,失敬,失敬啊!”
他猛地转身,对着还在筛糠的副官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打得副官眼冒金星,帽子都飞了出去。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谁让你这么对待贵客的?还不快给道长赔罪。”
张大帅对着他的脸唾沫横飞。
副官被打懵了,捂着脸,看着那些依旧纹丝不动、枪口稳稳指着自己的手下,吓得魂不附体,对着林发连连鞠躬。
“道……道长恕罪,小的有眼无珠,小的该死,道长饶命,饶命!”
林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拙劣的双簧,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他懒得废话,右手随意一挥。
那七八个士兵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身体一软,眼神恢复清明,茫然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枪,又看看周围,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阵莫名的虚弱和心悸。
枪口也下意识地垂了下来。
张大帅见状,长长松了口气,后背全是冷汗。
他赶紧凑到林发跟前,脸上挤出最“真诚”的笑容。
“小道长神通广大,我府中那作祟的僵尸,可就全仰仗您了!您看……”
林发没理他,径直走到千鹤道长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
“师叔,您伤势如何了?”
千鹤道长看着林发,眼中充满了欣慰和后生可畏的感慨,蜡黄的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
“阿发,好!好!多亏你之前相助,伤势已无大碍,只是还需静养些时日,法力难以调动。这次……真是劳烦你了!”
“师叔言重了,自家人,都是分内之事。”
林发语气平和,他又为秋生引荐。
“师兄,这位是千鹤师叔。”
秋生连忙上前行礼:“秋生见过师叔!”
千鹤含笑点头还礼。
林发转向千鹤,直入主题。
“师叔,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千鹤道长脸色凝重起来。
“那僵尸已成血僵,凶煞滔天。府中下人应该已被惊散,它此刻正在里面游荡,具体位置不明。
阿发,你看,该如何将其逼出,或入内降服?”
“这简单,直接在府外架上几门炮?轰它娘的,把那鬼东西逼出来或者直接轰成渣不就行了?”
张大帅听到林发的话后,走了过来,连连摆手:“不行,不行的,这宅子是我老张家的根基。
再说了,在镇子里开炮,伤着花花草草,惊扰了百姓也不好嘛!
能不能……麻烦两位道长辛苦一趟,进去把它收拾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林发,带着恳求。
林发抬眼望向那座前门大开,死寂如同张着口魔窟般的张府大宅。
雕梁画栋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里面那股浓烈到粘稠的尸臭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隐约间,似乎还有沉重的脚步声和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从深处传来。
秋生脸色微变,一把拉住林发的胳膊,低声道:
“师弟,这太危险了,那玩意儿成了气候,而且里面又黑灯瞎火的……”
林发抬手,轻轻但坚定地拂开了秋生的手。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如同深潭,只有瞳孔深处,似乎有细微的电弧一闪而过。
“无妨。”
他声音平淡。
“师兄,你在外面护着师叔,照应局面。”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那洞开如同巨兽之口的张府大门,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带着点冷意,也带着点……期待?
“我进去看看。”
“看看它……到底有多大能耐。”
张府那扇被撞得歪斜的朱漆大门,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令人作呕的尸臭。
月光只敢在门槛处投下一点惨白的光晕,再往里,便是深不见底的幽冥。
林发站在门槛外,神色平静得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他的手伸进去肩上斜挎着的褡裢里摸索片刻,再掏出来时,指间已夹着五张巴掌大、裁剪得歪歪扭扭的惨白纸人。
纸人脸上用朱砂潦草地画着五官,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性。
“去。”
林发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指令。
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幽蓝电弧在纸人身上一闪而逝。
这些纸人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飘飘悠悠地离了他的手,没有重量般悬浮起来,悄无声息地滑进了门内的黑暗中。
它们分散开来,如同幽灵的触角,贴着墙壁、掠过廊柱、钻向各个角落,消失在深沉的阴影里。
“嘶……”
门外观望的张大帅和副官,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爬了上来,头皮阵阵发麻。
那飘忽的纸人,比刚才士兵调转枪口还要诡异。
两人下意识地左右看看,发现秋生和千鹤道长一脸淡然,千鹤甚至微微颔首,似乎颇为赞许。
张大帅这才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干咳一声,故作镇定地挺了挺肚子,悄悄给旁边的副官使了个眼色,手指隐蔽地捻了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