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如同最灵巧的幽灵,在枝桠间无声穿梭。
林发的意识高度集中,操控着它小心翼翼地扩大搜索范围。
突然!
在纸人前方约二十丈外,一处被巨大蕨类植物覆盖的岩石阴影后,两点极其微弱的猩红色光芒一闪而逝。
那光芒充满了兽性的贪婪和狡诈,如同潜伏猎手锁定了猎物。
紧接着,一股更加清晰带着浓烈骚臭和血腥味的妖气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目标,赫然指向队伍后方那蹦跳前行的尸群!
尤其锁定了其中一具穿着稍显华贵,看起来生前可能有点身份的尸体!
找到了!
林发心中冷笑,操控纸人的意识更加凝聚。
纸人悄无声息地攀附在一根高处的树枝上,将自己完美地隐藏在茂密的叶片后。
空洞的“眼睛”死死锁定那两点猩红光芒所在的位置,如同一个耐心的猎人,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
纸轿内,林发本体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手指在袖中悄然扣住了一张闪烁着微弱金光的霹雳雷符。
轿外,队伍依旧在引路纸人的带领下平稳滑行,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毫无所觉。
只有密林深处,那两点猩红的狐眼,贪婪地闪烁着,耐心地等待着尸群进入最佳的扑击距离。
就在最后一具尸体那僵硬的脚尖刚刚点过弯道内侧的一刹那——
“咻!”
一道细微却凌厉的破空之声,毒蛇吐信般从侧上方骤然袭来。
声音尖锐,几乎撕裂了山风的呜咽。
林发心头警兆顿起,猛一抬头,只见左侧一棵高大枯树光秃秃的树冠顶端,不知何时竟立着一个窈窕的身影。
月光吝啬地勾勒出那身影玲珑浮凸的剪影,一身漂白的衣衫在风中猎猎翻飞。
那身影脸上似乎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一条宽大的长袖如同毒蟒出洞,自树顶闪电般甩出!
那白袖并非实体,其上妖气缭绕,凝练如实质的血色匹练,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妖风,精准无比地卷向队伍末尾那具尸体!
“不好!”
林发瞳孔骤缩,指尖法力瞬间暴涨,试图强行扭转纸轿方向带动尸体躲避。
迟了!
那红袖妖光一卷一收,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末尾那具尸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钳攫住,硬生生被扯离了地面,脱离了纸轿的牵引范围,直直朝着树顶那抹妖异的身影飞去。
“嗯?”
队伍前方,一直盘膝坐在纸轿另一旁闭目养神的四目道长,如同屁股底下猛地装了弹簧,“噌”地一下弹了起来。
他双眼圆睁,脸上松弛的皮肉因极致的惊怒而剧烈抖动。
他身下的纸轿因他突然起身的巨力猛地一晃,剧烈晃动着。
“何方妖孽,敢动道爷的‘货’?”
四目道瞪着眼,破口大骂,声音炸雷般在山谷间回荡,震得几片枯叶簌簌落下。
他那双平时总带着点市侩精明的绿豆小眼,此刻瞪得溜圆,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锁定了树顶那抹刺目的白影。
一股凛冽的杀伐道气轰然从他的身躯内爆发出来,吹得他宽大的道袍鼓荡不休,腰间悬挂的铜钱剑穗子哗啦作响。
林发早已在尸体被卷走的刹那就停住了纸轿。
两人甚至无需言语交流,仅仅一个眼神碰撞——下一秒,两道身影如同离弦之弩,裹挟着凌厉的破风声,朝着那妖气残留最浓烈的方向狂飙突进。
两人身影在嶙峋怪石和虬结老树间兔起鹘落,快得只留下模糊的残影。
四目道长看似干瘦,此刻却身轻如燕,脚尖在湿滑的苔藓和裸露的树根上一点即过,显示出深厚扎实的轻功底子。
林发则如鬼魅,身法更显诡谲飘忽,紧紧咬住前方那缕甜腥的妖气轨迹。
仅仅几个呼吸,两人已追至另一片稍显开阔的林间空地。
空地中央,一棵格外粗壮的老槐树虬枝盘结,如同狰狞的鬼爪伸向夜空。
树冠之上,那抹白衣妖影正背对着他们,姿态妖娆地斜倚着主干。
那具被夺走的尸体,如同破麻袋般被她随意地踩在一根粗壮的横枝上。
白衣妖物缓缓转过身。
月光终于吝啬地照亮了她的侧脸——尖俏的下巴,挺翘的鼻梁,一双斜飞入鬓的媚眼此刻闪烁着贪婪的幽绿光芒。
她伸出猩红的舌尖,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迷醉,轻轻舔舐着自己鲜红欲滴的嘴唇,目光死死黏在脚下尸体微微张开的嘴巴上。
一股灰白色凝聚着死亡精华的尸气,正丝丝缕缕地从尸体口鼻中被强行抽出,打着旋儿涌向那妖物微启的红唇。
“妖孽,住嘴!”
林发眼中寒光爆射,怒喝出声。
他并指如剑,体内法力瞬间奔腾咆哮,顺着指尖喷薄而出。
“嗤——!”
一道凝练至极仅有手指粗细的淡金色剑气,如同撕裂夜幕的金色闪电,带着尖锐刺耳的厉啸,破空激射而出。
目标直指那正在贪婪吸食尸体的妖精。
剑气未至,那股锋锐无匹直欲洞穿神魂的森然剑意已让树顶的狐妖浑身寒毛倒竖。
她口中发出一声短促尖利的惊叫,吸食的动作被硬生生打断。
她反应亦是极快,上身猛地一个夸张的后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道致命的剑气。
剑气擦着她飞扬的头发掠过,“噗”地一声没入后方浓密的枝叶,瞬间绞碎大片枝桠,木屑纷飞。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闪避,让她脚下踩着的尸体失去了平衡,直挺挺地从高高的树杈上栽落下来。
“我的‘银子’啊!”
四目道长大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肉痛。
他的身影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一个饿虎扑食般的纵跃,在空中划出一道的弧线,双臂大张,稳稳地将那具下坠的尸体接了个满怀。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落地时“噔噔噔”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脚下的腐叶被踩得稀烂。
“呼…呼…好险!”
四目道长抱着冰冷的尸体,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仿佛接住的是自家失而复得的金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