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想想怎么交代,我阿威办案,从来都是讲究证据的,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他故意把“好人”和“坏人”咬得极重,眼神里的恶意毫不掩饰。
九叔没理他,目光扫过同在这间牢房里,躺在地上蒙着白布的任发尸体,眉头紧锁。
尸气,更浓了。
这时,一个穿着安保队服的小兵匆匆跑进来,凑到阿威耳边低语了几句。
阿威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变成了惊讶,随即又堆起受宠若惊的笑容:
“何公子请我?现在?好好好,我马上过去!”
他转头对着牢里的九叔,又换上一副凶相:
“林九,算你运气好,何公子有请,老子现在没空招呼你。
你最好趁这功夫,把怎么害死我表姨父的供词想清楚,等我喝完酒回来,你要是还没想明白…”
他嘿嘿冷笑两声,做了个抽打的动作。
“就别怪我不讲情面,让你尝尝安保所的手段,我们这儿,可有不少‘好东西’招待嘴硬的呢!”
九叔盘膝坐在草堆上,闭目养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吐出一句:
“阿威,听我一句劝,现在放我出去还来得及。不然,等下你后悔都来不及。”
“哈!死到临头还嘴硬?”
阿威被他气笑了,指着九叔的鼻子。
“好好好,你有种,咱们走着瞧,看谁先后悔!”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骂骂咧咧地跟着小兵走了。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牢房里只剩下九叔和地上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了几下,亮光似乎稍暗淡了一点。
无光的夜,深得像化不开的浓墨。
“二更锣响,家家提防!关紧门窗,防贼防盗!邦,邦,邦!”
深夜二更天的梆子声在寂静的镇上敲响,向熟睡的镇民报着平安。
安保所后墙根下,一个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落地。
林发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迅速来到九叔牢房那扇厚重的木门外。
他指尖微动,想要用法力将门上挂着的简易铁锁震开,被九叔拦下了。
“不用了,阿发,我要堂堂正正的出去,阿威等下会同意的。”
九叔确定地说。
林发闻言收回了法力,他还想说点什么,这时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和哼唱小曲的声音由远及近。
是看守送夜宵的来了!
林发反应极快,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缩进了旁边堆放扫把水桶的漆黑工具房里,屏住了呼吸。
看守打着哈欠,把一碗飘着几片烂菜叶子的清汤寡水和一块硬邦邦的杂粮饼从栅栏底下塞了进去,嘟囔着:
“吃饭了老道士,吃饱了好上路!”
说完,看都没看里面一眼,又打着哈欠走了。
林发在工具房的阴影里静静蛰伏,听着看守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悄无声息地摸了出来。
他再次来到牢门前,轻轻一推,门便打开了。
“师父!”林发闪身进去,反手将门虚掩。
九叔早已睁开眼,站起身,目光炯炯:
“来了!家伙呢?”
林发迅速解下背上的包裹,里面正是九叔的桃木剑、符箓、墨斗、铜钱等法器。
“都在!”
九叔接过桃木剑,掂量了一下,眼神凝重地看向地上蒙着白布的任发尸体。
月光透过牢房高处那扇小小的铁窗,恰好照在尸体上,白布下透出的轮廓僵硬而冰冷。
“师父,怎么弄?趁他没起尸,直接…”
林发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跃跃欲试。
“不急。任老爷尸毒虽已深入骨髓,但此刻阴气最盛未达顶点,他灵智混沌,力量也未至巅峰。
若强行灭杀,恐会效果不大,尸气还没凝聚还会扩散开。
再等等,等他‘活’过来那一刹,尸气外露,灵智初生未稳之时,才是破绽所在。”
他顿了顿,目光移向牢房外黑沉沉的夜空,眉宇间忧色更浓。
“只是不知秋生和文才那边…是否挡得住任威勇那老僵…”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夹杂着浓烈的酒气从外面传来。
是阿威队长回来了!
“嗝…开门!他妈的…快点!”
阿威醉醺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显然喝了不少,脚步虚浮,被一个小兵搀扶着,骂骂咧咧地走进牢房过道。
看守的赶紧打开牢门。
阿威一把推开搀扶的队员,摇摇晃晃地走到九叔牢房的栅栏前,隔着木栅,通红的醉眼瞪着里面盘坐的九叔,满嘴喷着酒气:
“林…林九!嗝…想…想好了没有?供…供词呢?老子…老子可没耐心陪你耗了!”
九叔依旧闭目,如同老僧入定,仿佛眼前只是一团污浊的空气。
“呵…呵呵…你还装死?”
阿威碰了个软钉子,恼羞成怒。
“你先出去,锁好门,无论谁叫都不准开,听到了吗?”
借着酒劲,他让小兵先出去并锁好门,踉跄着走了进去。
“是,队长。”
小兵敬了个礼,小跑着出去了。
他们根本没注意到角落里阴影中如同雕塑般的林发。
阿威这才施施然走到任发的尸体旁,那股浓烈的尸臭混合着他的酒气,令人作呕。
他却浑然不觉,反而蹲下身,伸手去整理盖在任发脸上的白布,动作带着一种假惺惺的悲伤和亲昵。
“表姨父啊…表姨父…”
他大着舌头,声音含混不清,像是在对死人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说你,嗝,当初要是爽快点答应了我跟婷婷的婚事该多好?
啊?那我就是任家的女婿了,我就能光明正大地留在任家保护你了。
你也不至于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了,惨哪…”
他一边说,一边笨拙地整理着任发僵硬的领口,手指甚至碰到了那紫黑色皮肉外翻的恐怖伤口。
“你看看,现在你倒好两眼一闭,啥也不用管了。”
阿威的声音陡然带上了几分怨气。
“可你知道吗?镇长家的何公子他们早就盯着你任家这块大肥肉了,你还自己在过家家的。”
他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低了点,带着分享秘密般的猥琐:
“今晚何公子他请我喝酒了,那叫一个客气,山珍海味,洋酒都喝了几大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