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殃气?”动作不停,脑中却飞快转动:
“就是民间常说的‘出殃’的‘殃’?”
“正是!”九叔赞许地看了林发一眼,继续科普。
“殃气至阴至毒,煞性猛烈,活人若是不慎吸入,轻则大病一场,重则疯癫暴毙,体弱妇孺、婴孩尤甚,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撞煞’。
通常人死后三到七日,殃气便会逸散,这就是之‘出殃’。
出殃方位,由亡者咽气时面向而定,亲属需要避让这些方位,防止冲撞到。
而亡者刚逝世时,防范的方法,不外乎盖脸布或黄纸白布覆面阻挡殃气的外泄。
要么就是衔口钱,穷人是将铜钱压舌根锁住殃气,富人则是用夜明珠或者是更珍贵的玉石放在口中,这也可以当成冥途买路财。
还有一种是捆脚绳,使用红绳红绳缚脚踝锁涌泉阴气,防止尸变。”
“那…像任老太爷这种呢?”林发弹完棺材一侧,换到另一边,接口问道。
“明显是被算计而横死,殃气被封在体内出不去的,怎么办?就像现在这样。”
九叔的目光看向那口被墨线逐渐覆盖的棺材:“任威勇的殃气,定是当年下葬时就被那风水邪师施法封住了。
铺石灰,改水路,就是要养尸为祸。
现如今殃煞已成,凶戾无比。
寻常镇殃之法如七星镇殃灯(棺前布北斗灯阵化殃)。
朱砂封七窍(额、眼、鼻、口、脐)。
出殡摔丧盆(巨响震散殃气),入葬撒五谷(糯米红豆中和地阴),焚殃榜(烧符咒送煞归天)。皆是对刚死不久的人才有效。
唯有这‘法墨弹棺,布天罗地网’之术,专为禁锢已成气候的殃煞,防止其彻底尸变,引动大祸!”
他语气陡然加重,带着训诫。
“这些法门,在为师传你们的《术藏》中皆有详载,平日多翻多看,遇事方能心中有数,手中有策,明白吗?”
“明白了,师父。”三人连忙应声,手下动作更加仔细。
九叔见三人受教,脸色稍缓,走到一旁拿起茶杯,准备润润嗓子。
临走前不忘再次叮嘱:“切记,每一寸棺木都要弹到,不可遗漏分毫,尤其是棺底。”
他知道自己徒弟们的德性。
有林发这个“先知”在,自然不会遗漏。
他领着秋生,仔仔细细,连棺材最底下与地面接触的狭窄缝隙都没放过,用墨斗线艰难地弹上了几道交叉的红痕。
整个棺材很快被纵横交错,散发着微弱红芒的墨线网格笼罩,如同罩上了一层符咒织成的血色渔网。
棺材里的刮擦声彻底消失了,连那股浓烈的尸臭似乎都被压制了下去。
“搞定!”秋生抹了把汗,长舒一口气。
林发也放下墨斗,感觉体内法力消耗不少:
“师父,都弹好了,一处没漏。”
九叔端着茶杯回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尤其重点看了看棺底,满意地点点头:
“嗯,做得不错。都累了,收拾一下,早点歇息吧。”
说完,端着茶杯踱步去了前院。
林发惦记着修炼,转身就朝自己房间走去。
他一走,停尸房就剩下秋生和文才。
两人紧绷的神经一松,文才看着自己手上沾满的暗红色法墨,眼珠一转,起了坏心。
“喂,秋生。”文才笑嘻嘻地凑过去。
“你看你脸上沾了点灰!”
“嗯?哪儿?”秋生不疑有他,下意识地侧过脸。
“这儿。”文才闪电般伸手,沾满墨汁的手指“啪”地一下,精准地弹在秋生脸颊上。
留下几道滑稽的暗红指印。
“哈哈哈,像不像唱戏的花脸。”文才得意大笑。
“文才,你找死。”秋生一愣,随即大怒,抓起旁边墨斗盒里残留的法墨就朝文才泼去。
“哎哟!”文才躲闪不及,道袍前襟被泼红一大片。
两人顿时在停尸房里追打起来,墨汁横飞,鸡飞狗跳,刚才的恐怖气氛荡然无存。
两人一路追打,闹闹哄哄地跑到前院,想跟九叔汇报“工作完成”。
“师父,我们弄好啦。”
文才一边躲着秋生的“墨汁攻击”,一边笑嘻嘻地朝正在喝茶的九叔喊。
秋生追得急,他拎着一根扫把力劈华山,就要砍向文才,文才灵活地一矮身躲开。
秋生收势不及,手臂带着惯性往前一劈——
“啪!”
那根酒盅粗细的扫把棍,不偏不倚,结结实实地敲在了刚走过来的九叔头上,秋生没收住力道,扫把棍都打断了。
“啊!”九叔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狠的,他惨叫一声,捂着头蹲在地上。
一边发出嘶嘶的痛苦吸气声一边用力摩擦着头顶。
他斜着头,目光瞥着秋生和文才,伸出一只手颤抖着指着他们:
“好啊,你们,连师父都敢打。”
看到这一幕,秋生那张瞬间煞白,瞪大双眼,脸上写满“完蛋了”,他此刻面如死灰。
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秋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是我,师父,是文才他…”他怪叫一声,反应快得惊人,扭头就朝院门冲去。
跨上他那辆破自行车,架着脚蹬子准备跑掉。
“秋生,你个王八蛋,带上我啊。”
文才这才反应过来,扑过去想抓秋生的车后座。
“滚开,谁让你弹我墨汁的,自己造的孽自己扛。”
秋生头也不回,自行车像离弦之箭般蹿出了义庄大门,眨眼消失在夜幕里。
“秋生,你个死衰仔。完了,今天死定了!”
文才绝望地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大骂,刚骂完,就感觉后颈一凉。
他僵硬地、一寸寸地扭过头。
九叔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手里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油光水亮,韧性十足的细长竹条。
那张平时就威严的脸,此刻阴沉得能滴出墨汁,眉毛倒竖成个“人”字,眼神里的怒火欲喷。
“师…师父…”文才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是…是秋生先动的手!他泼我墨!还…还打了您,不关我事啊。”
“呵呵!”九叔阴笑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们两个,一个都跑不了,今晚…就先拿你开刀!”
他一把揪住文才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从地上提溜起来,拖向后院。
“师父饶命啊!我错啦,真错啦,不要啊!”文才杀猪般的惨嚎响彻夜空。
林发正好抱着换洗衣服要去洗澡,路过院子,就看到这“惨烈”的一幕。
文才像条离水的鱼在九叔手里徒劳挣扎,涕泪横流。
“师弟,救命啊师弟!”文才看到林发,如同看到救星,伸着手绝望地呼喊。
林发看看九叔那锅底般的脸色,再看看文才的惨状,非常识相地立刻举起手里的衣服,挡在身前,脚步不停: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我就是去洗个澡,师父您继续,您继续!”
说完,脚底抹油,溜得比兔子还快,直奔后院澡房。
“林发!你个没义气的!啊——!!!”文才的咒骂瞬间被更加凄厉的惨嚎取代。
后院很快响起了节奏感极强的“咻——啪!咻——啪!”声。
那是竹条撕裂空气,再狠狠抽在皮肉上的交响乐。
中间夹杂着文才抑扬顿挫、声嘶力竭的哭嚎求饶。
“师父轻点!哎哟!屁股开花了!”
“我错了!真错了!再也不敢啦!”
“秋生!你个扑街仔,我不会放过你的!啊——!”
林发站在井边,脱了衣服,打起一桶冰冷的井水兜头浇下,激得浑身一哆嗦。
哗哗的水声,完美地融入了前院那“咻啪”二重奏的背景音里。
他慢悠悠地搓着澡,听着文才那中气十足的嚎叫,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小声嘀咕:
“太残暴了。听这嗓门,看来师父今晚加的这道‘竹板炒肉’,火候够猛,管饱,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