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引路在前,温慧婉跟着君南延走进中军大帐。
帐内烛火通明,案上摊着泛黄的军图。
角落立着一副擦得锃亮的铠甲,熟悉的气息让温慧婉瞬间红了眼眶。
这是父亲豫安侯的中军帐,是她从小偶尔跟着父亲来玩的地方。
“父亲!”
温慧婉刚跨进帐门,就见一个身着墨色锦袍的中年男子从案后起身。
豫安侯比离家时瘦了些,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
显然是这些日子为了京中局势,和她的安危操了心。
豫安侯快步上前,一把攥住温慧婉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上下打量着女儿,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婉儿,你可算来了!
有没有受伤?
路上吃了多少苦?”
“父亲,我没事。”
温慧婉靠在父亲肩头,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
“多亏了南延,我才能平安回来。”
豫安侯拍了拍女儿的背,又看向一旁的君南延。
眼神渐渐从对女儿的关切,转为复杂。
他松开温慧婉,上前两步,对着君南延拱了拱手。
“南延,此次多谢你冒死回京,将婉儿平安带回来。
这份情,我记在心里。”
君南延连忙回礼,语气恭敬。
“岳父言重了。
婉儿是我的未婚妻,护她周全本就是我心甘情愿的。”
“话虽如此,可你是北地军主帅。”
豫安侯的语气骤然严肃起来,目光如炬地盯着君南延。
“军中规矩,主帅未经请示不得私自离营,你可知罪?”
帐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温慧婉心头一紧,刚要开口替君南延辩解。
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回去的,何况当时京中混乱,根本来不及请示!
可温慧婉刚要张嘴,豫安侯便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沉静而威严,带着不容置喙的制止意味。
温慧婉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她看着父亲严肃的神情,又想起沿途看到的流民、听到的乱世乱象。
忽然明白了。
这支军队,名义上是朝廷军队。
实则是父亲一手带出来的 “温家军”。
将士们大多是跟着父亲出生入死的兄弟,家中也多有在京或各地的亲人。
若是君南延身为主帅,能因私离营而不受处罚。
日后其他将领效仿,都以 “救家眷” 为由私自离营,军法何在?
军心何存?
君南延也没有辩解。
而是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语气诚恳。
“末将知罪。
末将因私废公,私自离营,扰乱军心。
愿受军法处置,绝无半句怨言。”
豫安侯看着跪在地上的君南延,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他伸手将君南延扶起,语气缓和了几分。
“你可知我为何要罚你?
并非我不近人情,而是军法如山。
你是主帅,更要以身作则。
今日若我因你救了婉儿而饶了你,明日就有将领因救家眷离营。
后日就有士兵因私逃营,这军营,岂不乱了套?”
“末将明白。”
君南延颔首。
“岳父严明军纪,是为了北地安稳,为了护佑百姓。
末将甘愿受罚,也愿以此为戒,警示全军。”
豫安侯点了点头,转身走回案后,拿起一支令箭。
“既如此,罚你三个月俸禄,暂代巡防守将之职。
负责巡查营防,为期十日。你可心服?”
“末将心服!
谢岳父从轻发落!”
君南延躬身领命,姿态依旧恭敬,没有半分不满。
温慧婉站在一旁,看着父亲和君南延,心中满是感慨。
她知道,父亲看似处罚了君南延,实则是护着他。
三个月俸禄、十日守营。
比起 “私自离营” 的重罪,已是极大的从轻。
更重要的是,这处罚既维护了军法威严,又没有伤及君南延的体面。
反而能让君南延在军中更立得住脚。
豫安侯看着君南延沉稳的背影。
又看了看身边眼眶微红却已明事理的女儿,心中暗暗点头。
他想起君南延的身世,想起这些日子君南延在北地的战绩。
有勇有谋,对女儿一片深情。
危难时刻能只身犯险,犯错后又能勇于承担,不骄不傲,不卑不亢。
果真是那人的血脉,骨子里藏着帝王之才啊。
豫安侯轻轻叹了口气,走到温慧婉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