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玲奈挥手招来了侍者。
“这只花瓶算在我的帐上，另外，刚才的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函。”
侍者躬敬地退下。
对于这种级别的会员，别说打碎一个花瓶，就是把店砸了，只要肯赔钱，那就是一种行为艺术。
“那个……不用您赔的！”
西园寺秋野虽然还因为刚才的冲动而脸红耳赤，但听到要让对方赔钱，大小姐的自尊心让她下意识想要拒绝。
北原诚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的脑袋，把她剩下的话堵了回去，然后转头对月城玲奈露出了职业的微笑：“既然月城小姐这么大方，那我就替舍妹谢谢了，毕竟我们是穷人。”
西园寺秋野委屈地扁了扁嘴。
“好了，接着谈正事吧。”
月城玲奈站起身，理了理丝绸衬衫的下摆，重新戴上墨镜，遮住了那双锐利的眼睛。
“关于合作的事，你的条件，五五分成，保留版权，我不反对。”
北原诚心中一喜，正准备掏出合同。
“但是。”
月城玲奈话锋一转，那根修长的手指指向了两人，“既然你们是兄妹，也是一个团队，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也为了确认你们是否有能力完成后续的录制……我想去你们的家里看看。”
“？”
北原诚愣住了，脸上露出了真实的疑惑，“去我们家里？为什么？”
那里可是贫民窟，而且只有十平米，乱得要死，有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月城玲奈凑近了一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里藏着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秘密？还是说……其实这首歌根本不是你们做的？”
这是激将法，也是一种强硬的掌控欲。
作为天后，她必须掌控合作方的一切底细。
北原诚和身后的西园寺秋野对视了一眼。
西园寺秋野虽然紧张，但也知道这笔生意对北原诚有多重要。
她轻轻点了点头。
“……好吧。”
北原诚叹了口气，“只要月城小姐不嫌弃寒舍简陋。”
……
十分钟后。
一辆黑色豪车轿车行驶在前往北原家的路上。
车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月城玲奈坐在真皮座椅的左侧，手里端着车载冰箱里拿出来的香槟。
北原诚和西园寺秋野则挤在右侧。
西园寺秋野全程紧紧抓着北原诚的西装衣角，身体僵硬得象块木头。
她把帽子压得极低，生怕被这位混迹娱乐圈的天后看出什么端倪。
“呐，妹妹酱。”
月城玲奈摇晃着酒杯，饶有兴致地盯着西园寺秋野，“你今年多大了？还在上学吗？”
西园寺秋野的声音细若蚊蝇，心脏狂跳，“十、十八岁……那个，已经不上学了，在帮哥哥做事……”
每说一个字，她都觉得自己离暴露更近一步。
“不上学了？”月城玲奈挑了挑眉，“那还真是可惜。明明长着一张这么漂亮的脸，如果出道的话，绝对能红。”
“她性格内向，不适合那种抛头露面的工作。”
北原诚适时地插话，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开，“而且她的才华在画笔上，不在脸上。”
“哼嗯……是这样啊。”
月城玲奈轻笑一声，目光在两人紧挨着的肩膀上扫过，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看来你们兄妹感情很好嘛。”
西园寺秋野不敢接话，只能把头埋得更低，装作是个社恐严重的宅女。
……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那栋老旧公寓的楼下。
看着眼前这栋外墙斑驳、楼道里堆满杂物、甚至还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霉味的建筑，刚才还气场全开的天后，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这里？”
月城玲奈摘下墨镜，指着那扇生锈的铁门，不可置信地看向北原诚，“你们住这儿？”
“租金便宜，交通便利。”
北原诚面不改色地带路，“小心脚下，楼梯有点滑，没有电梯，请见谅。”
伴随着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哒哒”声，三人来到了二楼。
推开门。
十平米的狭窄空间一览无馀。
两张桌子，一台计算机，一张床，还有堆在角落里的泡面箱子。
那只名叫“硬币”的橘猫正趴在昂贵的赫曼米勒椅子上，懒洋洋地看了一眼这位不速之客。
空气中混合着颜料的味道和廉价的空气清新剂味。
月城玲奈站在玄关，甚至有些无处下脚。
她环视了一圈这个逼仄的空间，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台看起来还算专业的计算机上。
“难以置信……”
她喃喃自语，随后转过身，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北原诚，最后指了指缩在角落里的西园寺秋野：
“你们兄妹俩……就在这种地方创作？就在这种连转身都困难的地方？”
“是的。”北原诚点了点头。
“北原桑。”
月城玲奈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虽然我欣赏你的才华，但我还是要问一句，你是在虐待你妹妹吗？这环境是人住的吗？”
“……”
北原诚无奈地耸了耸肩，“习惯就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指了指那两把昂贵的椅子和专业的数码屏：“为了给她买设备，我可是连裤腰带都勒紧了，初期困难一点很正常。”
“好了，这是我们的工程文档，你看一下，还是说需要我播放给你听？”
月城玲奈沉默了一会儿。
“不用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虽然贫穷、却眼神明亮的男人，又看了看那个虽然穿着廉价衣服、却能画出神级封面的女孩。
一种强烈的反差感冲击着她的认知。
真是讽刺啊。
在业界，那些住着豪宅、用着千万级设备的制作人，做出来的东西往往是一坨垃圾。
而在这间贫民窟的小屋里，却诞生了足以触动灵魂的神作。
“呼……”
月城玲奈长舒了一口气。
她优雅地坐了下来。
这一次，她收起了所有的轻视和调侃。
月城玲奈抬头看着北原诚，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
“现在，我们开始谈合约吧。”
“好。”
北原诚拉过另一张椅子坐下，从公文包里拿出合同。
谈判进行得很顺利。
有了实地考察带来的震撼，月城玲奈不再纠结细节，甚至在很多条款上做出了让步。
期间，西园寺秋野一直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忙活。她找出了两个不成套的杯子，倒了两杯白开水，小心翼翼地放在两人面前。
“请、请用。”
“谢谢。”月城玲奈接过杯子，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妹妹”。
她在观察。
这个女孩虽然看起来唯唯诺诺，但在倒水时的仪态、转身时的步伐，都透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优雅。
这绝对不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孩子能有的气质。
“兄妹？呵，骗鬼呢。”
月城玲奈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她没有戳破。
每个人都有秘密，只要这个秘密不会影响到她，那就无所谓。
而且，说不定还能为自己所用。
“我看完了。”
月城玲奈在合同上签下了那个龙飞凤舞的名字，然后盖上了自己的私章。
“关于发行时间，我会配合你们，录制的话，下周我有空，去你们租的录音棚。”
“没问题。”
北原诚收好合同，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发行渠道我会去联系，到时候需要月城小姐用官方推特转载一下，引流这方面，还得仰仗您。”
“小事一桩。”月城玲奈笑着答应，“只要歌好，我不仅转载，还可以把它添加我的巡演歌单。”
谈完正事，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
北原诚看着合同，心里盘算了一下。
其实，他手里还有一张底牌——那首难度极高的《unravel》。
原本如果月城玲奈态度强硬或者不愿意配合，他打算拿出这首歌来作为谈判的筹码，彻底震住她。
但现在看来，光是《leon》和这个贫穷工作室的冲击力就已经足够了。
“《unravel》就先留着吧。”
北原诚在心里默默想道。级的核弹，要等到更关键的时刻，或者等到她彻底离不开yoru的时候，再拿出来作为王炸。”
“既然合作愉快。”
月城玲奈站起身，虽然高跟鞋踩在有些不平的地板上让她微微皱眉，但她依然保持着天后的风度，向北原诚伸出了手：
“那么，北原制作人，还有妹妹酱，接下来的日子，请多关照了。”
北原诚握住了那只保养得宜的手，感受到了掌心传来的野心与力量。
“合作愉快，月城小姐。”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旁边的西园寺秋野，看着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又看了看月城那张自信张扬的脸，忍不住偷偷鼓起了腮帮子。
虽然是为了工作……但是……还是有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