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鹿台。
丝竹管弦之声靡靡不绝,日夜萦绕在这座新建的、极尽奢华的楼台之上。
金樽美酒,玉盘珍馐,轻纱曼舞,构成一幅醉生梦死的画卷。
自那日冀州侯苏护之女苏妲己奉旨入宫,于龙德殿面见纣王起,这位本就因女娲宫之事而心旌摇曳、邪念暗生的人皇,便彻底沉沦,再无挣脱可能。
初见之时,妲己并未盛装艳抹,反是一身素雅宫装,低垂螓首,粉面含春,步步生莲。
当她依礼拜见,缓缓抬首,那双眸子眼波流转,清澈似水,却又在纯真无邪的底色下,暗藏着一丝勾魂摄魄、若有若无的媚意,如同最精巧的鱼钩,瞬间钩住了纣王的心神。
纣王看得痴了,竟忘了君王威仪,起身离座,伸手便欲将这绝色玉人揽入怀中。
“大王……不可,别,别这样……”妲己恰到好处地发出一声娇柔惊呼,嗓音酥媚入骨,恰似受惊的幼鹿,提着裙摆,步履凌乱却又带着某种奇异韵律地向殿外“逃”去。
那惊慌失措、我见尤怜的模样,非但没有平息纣王的欲念,反而如同火上浇油,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强烈征服欲。
“爱妃莫跑!让寡人好好看看你!”纣王哈哈大笑,体内血气翻涌,快步追出殿外,在通往御花园的回廊转弯处,一把抓住了妲己那柔若无骨、微凉滑腻的手腕。
“抓到你了,寡人的爱妃。”纣王气息微促,目光灼热,紧紧锁住怀中娇躯。
妲己象征性地微微挣扎,脸颊飞起两抹醉人的红霞,眼瞳中水光潋滟:“大王……宫中人多眼杂,如此……如此于礼不合……”
“哼!”纣王霸气道,手臂收紧,感受着怀中玉人的温软,“在这王宫之内,寡人便是礼!寡人的话,就是规矩!爱妃生得如此天人之姿,倾国倾城,何必拘泥那些迂腐世俗礼法?岂不姑负了上天赐予你的这般容貌?”
当夜,纣王便留宿寿仙宫,自此君王再不早朝。
苏妲己之名,一夜之间响彻后宫,恩宠冠绝群芳。
为博美人一笑,纣王听信其言,下令兴建更加奢华无度的“酒池肉林”。
以美酒为池,妲己依偎在纣王怀中,巧笑嫣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纣王便觉得一切都值了。
如此几日,终于引得朝中尚有良知与血性的几位老臣忍无可忍。
这一日,他们联袂上殿,不顾生死,匍匐在地,冒死进谏。
“陛下!苏妲己乃祸国妖女,自其入宫,陛下不理朝政,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更设此酒池肉林,败坏朝纲,人伦尽丧!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恳请陛下诛杀妖妃,重整朝纲!”为首的老臣声泪俱下,以头抢地,额头倾刻间一片青紫。
龙椅之上,纣王竟直接将妲己抱在怀中,让其坐于自己膝上。妲己将头埋在纣王胸前,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啜泣。
“大王……您听……”她抬起泪眼朦胧、梨花带雨的脸庞,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尽的委屈与恐惧。
“诸位大人……他们都说臣妾是妖女,说臣妾狐媚,迷惑大王……臣妾……臣妾伺奉大王,只因倾慕大王英武,何曾有过半分坏心?如今竟惹得天下人唾骂,臣妾……臣妾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她便作势要挣脱纣王的怀抱,向一旁的盘龙金柱撞去。
“爱妃莫怕!有寡人在,看谁敢辱你!”纣王心疼地连忙搂紧她,温言安抚,转而对着下方跪着的臣子勃然大怒,额角青筋暴起。
“混帐东西!寡人与爱妃之事,乃寡人之家事,更是天家恩情,岂容尔等在这里狂吠置喙?分明是尔等自己无能,治理不好国家,便来嫉妒朕的爱妃,心怀不轨,意图离间朕与爱妃!来人!给朕将这些逆臣拖出去斩了,朕倒要看看,从今往后,谁还敢非议朕的爱妃半句!”
“陛下!昏君!你宠信妖妃,残害忠良,必遭天谴!妖妃!你祸乱朝纲,不得好死——!”老臣绝望而愤怒的咒骂声,很快被殿外甲士拖行的声音淹没,最终消散。
自此,朝堂之上,万马齐喑,再无人敢直言劝谏。
纣王更加肆无忌惮,彻底将朝政抛诸脑后,日夜与妲己在鹿台、寿仙宫饮酒作乐,笙歌曼舞之声不绝于耳,靡靡之音笼罩着整个朝歌城。
殷商的浩荡气运,仿佛也在这片日益浓厚的奢靡与妖氛之中,被无形地加速消耗、流逝。
与此同时,远在洪荒东南,清幽静谧的玉峰山桃园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李衍正与来访的福德之仙云中子对坐于石桌两旁,桌上棋盘经纬分明,黑白二子错落其间,局势胶着,如同这日益纷乱、杀机暗藏的天下大势。
云中子执黑,沉吟良久,落下一子,打破了棋局间的沉默,语气带着一份修道者特有的忧思与凝重:“李衍师弟,如今这洪荒人间景象,想必你也有所感知。朝歌城上空,妖气弥漫,日渐浓郁;人皇昏聩,沉湎酒色;四方诸候,人心浮动;黎民百姓,怨气滋生。封神量劫之气,已然全面笼罩人族疆域,避无可避。”
李衍执白,指尖拈着一枚温润棋子,并未立刻落下,目光依旧停留在错综复杂的棋盘上,仿佛在推演着棋路,亦象是在洞察天机。
“天数流转,劫运使然,非一人一派之力可阻。女娲娘娘遣妖入宫,看似起因于亵读之愤,实则亦是顺应劫数,推动这棋盘落子的一环。”
“话虽如此,天数缈茫,但我等玄门正道,修持己身,亦怀济世之念。岂能真的坐视妖魔霍乱人间王朝,荼毒亿万生灵而全然无动于衷?”云中子轻轻叹息一声,眉宇间闪过一丝决然。
“为兄此番离开终南山玉柱洞,游历至此,便是欲往那劫气旋涡中心的朝歌城走一遭,略尽绵薄之力。看能否借机惊醒那沉迷的昏君一二,或……设法斩除、驱散些许弥漫的妖氛,为人间留存一分清明。”
李衍闻言,抬眼看了云中子一眼,心中已然明了。
按照他所知的轨迹演化,云中子此去朝歌,应是炼制了那柄降妖剑,欲悬挂于分宫楼,凭借其浩然正气震慑狐妖,试图以此迂回的方式达到劝谏与除妖的目的。
“师兄心怀慈悲,悲泯众生,欲救黎民于水火,此等胸襟,师弟敬佩。”李衍放下手中棋子,语气依旧平静无波。
“不知师兄此番前往,欲以何种方式行事?那朝歌如今毕竟是殷商国都,人皇坐镇,气运犹在,更有妖邪盘踞,可谓龙潭虎穴。”
“炼制了一柄降妖法器,打算挂于朝歌显眼之处,若能惊走妖邪,或使昏君醒悟,自是最好。若不能……也算全了我一番心意,无愧于心。”云中子说得淡然,但眼神中却有一丝决然。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李衍却能感受到其下隐藏的决然与风险。插手人间王朝更替,尤其是涉及受命于天的人皇与背后可能有圣人布局的妖邪,其中的因果纠缠与反噬风险,云中子岂能不知,不愧是福德真仙!
他看向李衍,发出邀请:“此事虽险,却也借此观察量劫情况。师弟可愿与为兄同往?一起看看这被量劫阴影笼罩的人族王朝,究竟是何等光景?”
李衍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桌,略一沉吟。他本意是静观其变,于玉峰山修行,暂不直接涉足朝歌旋涡。
但云中子亲自相邀,情面难却,且此行确实是一个近距离观察封神大劫开局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他心神微动,隐隐觉得,暗中可能有些许意想不到的契机。
“善。”思虑既定,李衍点头应允,“师兄既有此心,师弟便陪师兄走这一趟。正好也去亲眼见识一下,这即将天翻地复、成为天下焦点的朝歌城,如今是何等模样。”
说罢,他心念一动,传唤九色鹿。不多时,一道欢快的九色彩光奔跃而来。
李衍与云中子相视一笑,一同驾起祥云,离了清修之地的玉峰山,径直往那劫气、妖气与人间权贵之气交织、最为浓郁的朝歌城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