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那只机械眼球的红光扫过地面，冯磊猛地一拧把手，川音贴着断墙边缘冲进地下车库入口。轮胎在碎石上打滑，车身倾斜，差点撞上水泥柱。她强行稳住底盘，引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最终停在一堆倒塌的钢筋后面。
四周安静下来，只有电流杂音从车头传来。
“老……子……看……不……见……”
川音的声音断断续续，像卡带的老收音机。仪表盘上的红灯疯狂闪烁，屏幕画面扭曲成一片雪花。
冯磊喘了口气，右手撑着车座想站起来，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他顾不上擦，立刻趴到车头，盯着那颗外露的机械眼球——镜面布满裂痕，内部线路裸露，有几根还在冒火花。
“刚才那道光把你眼睛烧了？”他问。
“不是光。”川音声音虚弱，“是脉冲干扰，直接击穿了光学模块的防护层。现在视觉系统正在崩溃。”
冯磊翻出背包，掏出一颗透明玻璃珠。这是他在废墟里捡的装饰品，原本打算换点零件用。他试着把珠子往接口处塞：“先顶一下，等找到正经配件再换。”
手指刚碰到插槽，川音突然剧烈震动，整个车身弹起来半尺高，像被电击了一样。
“莫！要瞎！老子要看到起！”她吼得震天响，语气里全是恐惧，“你这叫毁尸灭迹！知道不知道？！”
冯磊手一抖，玻璃珠掉在地上，滚进裂缝不见了。
“我不就是想帮你……”
“帮个锤子！”川音声音发颤，“那是老子的眼睛！不是灯泡！随便换个珠子，轻则系统错乱，重则意识宕机！你要真把我弄死了，谁带你跑路？”
冯磊愣住。他第一次听见川音这么慌。以前她总是吊儿郎当，动不动就“搞快点咯”“信我嘛”，可现在她的声音在抖，像是真的怕了。
他蹲下来，轻轻拍了下车壳：“行，我不乱来了。咱们找正规配件。”
“必须原厂级的。”川音缓了口气，“我这种型号的眼球，全宇宙都没几个地方能修。但……我记得附近有个废弃实验室，以前是星际维修站的中转点，说不定还能翻出点存货。”
“多远？”
“两公里，往东。穿过这片塌方区就能到。”
冯磊看了看天色。烟尘压得很低，光线昏暗。他右手缠着布条，左手扶着川音，慢慢把她推到角落遮好。
“你休息会儿，我背你过去太慢。你自己能走吗？”
“勉强可以。”川音说，“但我现在只能靠惯性导航，地形记忆也不全。你得给我指路。”
“那你别关机，保持清醒。”
“废话，老子还想活命呢。”
两人出发。川音开启备用动力，履带缓缓前行。没有视觉辅助，她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冯磊走在前面探路，一边用脚踢开障碍物，一边大声报方向。
“左边有坑，绕过去。”
“前面倒了根梁柱，抬高底盘。”
“低头！头顶有钢筋。”
川音照做。但她越走越不稳，车身左右晃动，好几次差点卡住。走到半路，她突然停下。
“不行，数据流开始紊乱了。”她说，“再往前，我可能连发动机都控制不住。”
冯磊回头，看见她车头歪着，灯光忽明忽暗。
“那就只能去实验室了。”他说，“再撑十分钟。”
“十分钟？我现在连秒都数不清了。”
“那你听我的。”冯磊走到她旁边，把手搭在车壳上，“我牵你走，就像遛狗一样。”
“你才狗！”川音骂了一句，但没拒绝。
冯磊真的像遛狗似的，一手拉着她的前轮支架，一边往前带。他走得不快，每一步都确认地面安全。川音跟着他的节奏，一点点挪动。
二十分钟后，他们到了。
实验室外墙写着“x-7中继维修站”，门牌已经掉落一半。大门被炸过，扭曲变形，但从缝隙能钻进去。
冯磊先进去探路。里面漆黑一片，地上散落着工具箱和报废零件。他打开激光笔照明，发现墙上挂着一块标识牌：光学组件储藏室 - 仅限授权人员进入。
他用力踹开门。房间里有一排金属柜，标签大多模糊不清。他一个个拉开，终于在第三个柜子里找到了东西——一个密封盒，上面印着“h系列机娘专用光学镜片 - 原厂封装”。
“有货！”他拎出来就往外跑。
回到外面，川音已经快撑不住了。车身瘫在地上，引擎声音微弱。
“给你！”冯磊拆开盒子，把新镜片拿出来。
“轻点装。”川音提醒，“接口对准，别硬插。”
冯磊小心翼翼把旧眼球拆下，露出里面的金属插槽。他把新镜片推进去，听到“咔”的一声锁紧。
“成了？”
“还没。”川音说，“启动自检程序。”
几秒后，车头灯光重新亮起，稳定而明亮。屏幕画面恢复清晰，色彩还原度极高，连地上的灰尘颗粒都能看清。
“哇哦。”川音自己都惊了，“这画质，比我出厂时还清楚。”
她转动镜头，扫视四周，最后定格在冯磊脸上。
“你脸咋这么脏？”
“我刚从垃圾堆爬出来。”
“说得也是。”她顿了顿，语气忽然认真，“谢谢你啊，没让我瞎。”
“你不骂我了？”
“骂啥嘛。”她哼了一声，“虽然你是莽夫，但好歹没放弃老子。”
冯磊笑了：“那以后别动不动就说‘老子要死了’。”
“那不可能。”川音引擎轰响，“该喊还得喊。不过……下次真要换零件，记得先问老子能不能用。”
“记住了。”
她缓缓起身，履带碾过碎石，状态明显回升。车身不再晃动，行驶平稳。
“走吧。”她说，“咱们还得回主路。”
冯磊坐上车座，握紧把手。
“准备好了？”
“早就 ready 了。”
车子启动，驶出废墟边缘。远处，那片冒烟的塌陷区依旧死寂，但天空似乎亮了一点。
川音忽然开口：“其实吧……刚才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我要报废了。”
冯磊没说话。
“但现在嘛——”她加速前进，车身轻盈跃过一道断沟，“还是原装得劲！”
前方地面出现一道裂缝，边缘泛着暗红。冯磊刚想提醒，川音已经自动调整路线。
她车头灯光照亮前方，一只金属爪子从裂缝中缓缓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