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审查室外头。
年轻的审查员赵峰靠墙站着，点了根烟，狠狠嘬了一口。
尼古丁呛进肺里，脑子反倒更乱。
“后海的棋局，该收官了。”
秦川的话，在他脑子里盘旋不休。
楚老？
京城姓楚的大佬不少，能跟“后海”和“棋局”挂上钩的，就一个。
那个退了休，却比谁都还在棋盘上的老家伙。
赵峰的心脏咚咚的擂鼓。
他有野心。
不然也不会削尖脑袋挤进这个地方。
他想爬上去。
抓个天大的案子，一步登天。
苏明哲的举报，就是梯子。
可现在，梯子晃了。
秦川那个泥腿子，太静了，静的吓人。
要么他是个愣头青，要么，他背后的山，比苏家还高。
“妈的，赌一把！”
赵峰一脚踩灭烟头，火星子乱溅。
转身，他钻进一个空办公室，摸出私人手机，拨了个号。
电话那头是他大学导师，如今在中央党校当个闲职教授，最爱研究京城各路神仙的家长里短。
“老师，我赵峰。跟您打听个事，后海那位楚老，最近在跟谁下棋？”
。。。
同一时间。
后海边，那座老西合院。
楚老拿着个小水瓢，正给笼子里的画眉添水。
一个中山装中年人快步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楚老添水的动作没停，水一点没洒。
“知道了。”
他放下水瓢，拿毛巾擦手，脸上没什么表情。
“苏家那小子，做事还是上不了台面，吃相太难看。”
他走到院里石桌旁，看着那盘残局，摇了摇头。
“想用规矩里的脏东西掀我的棋盘？他还嫩了点。
他拿起桌上红色的保密电话，慢悠悠的拨号。
通了。
“喂，老周啊，我，楚河。”
他的声音平淡，就是在跟老街坊拉家常。
“听说你们发改委最近出了个挺有意思的年轻人，写了份不错的报告？”
电话那头的发改委周主任，握着话筒的手全是汗，腰都快弯到地上。
“是。。。是，楚老，我们正在调查。。。”
“调查个屁。”
楚老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不管你们内部那点狗屁倒灶的事。那份报告，我看就很好。有想法的年轻人，要保护，别听风就是雨，让人寒心。”
他顿了顿，补了句。
“那小子，我要用。”
电话挂了。
周主任举着话筒，僵在办公室里，后背的衬衫全湿透了。
。。。
另一边。
国安部，数据中心。
嗡嗡作响的服务器机柜前。
一个黑风衣男人正盯着屏幕上滚动的代码流，身形笔挺。
他就是苏远。
和苏明哲那种货色不同，苏远身上有股子军人的利落劲，目光锐利。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一条加密短信，就一个字。
“查。”
苏远眼神一凝，立刻对身后下令。
“目标，苏明哲。把他从出生到现在的上网痕迹，全部给我翻出来。最近一个月，他所有通讯，邮件，还有。。。他电脑里所有隐藏文件和删除记录。”
“头儿，这。。。这是苏家的人，没授权的话。。。”技术员有点虚。
苏远回头看他一眼。
“我的话，就是授权。”
这一眼让技术员打了个哆嗦，立刻坐首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
苏远重新看向屏幕，冷笑一声。
“明哲堂弟，你从小就爱玩火。这次可别把自己烧死。”
。。。
发改委，纪检审查室。
空气压抑的能拧出水。
主审的老张把一份口供拍在凌薇面前。
“凌薇同志，你的助理己经全交代了。u盘就是铁证。”
他身子前倾，一双小眼睛在凌薇身上放肆的溜。
眼前的女人，确实是极品。
此刻脸色煞白，没了平时的傲气，反倒多了一副任人揉捏的样儿，更勾的人心里发痒。
汗湿的真丝衬衫下，黑色蕾丝的边若隐若现。
胸口剧烈的起伏，带出惊人的弧度，晃的人眼晕。
老张的喉结滚了滚。
他故意放缓了语调，带着哄小猫似的油腻。
“你父亲也来过电话了，凌家的态度很明确。这事，错不在你，你也是受蒙蔽。”
“只要你现在签字，承认报告是秦川主导，他利用职务之便诱骗你，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你还是我们发改委的凌副所长，前途无量。”
他把笔，推到凌薇面前。
凌薇盯着那支笔，眼神淬了毒。
她脑子一团浆糊。
父亲的咆哮，家族的冷脸，秦川那双平静的眼睛。。。一幕幕的转。
只要签了字，她什么都有。
可她也清楚，一旦签了，她这辈子都瞧不起自己。
她会从凤凰，变回笼中鸟。
秦川。。。
他会不会是那个能带自己飞出去的人？
她握笔的手，抖的厉害。
汗珠顺着额角滑下，没入修长的脖颈，消失在衬衫领口那片阴影里。
老张看着这一幕，心里骂了句骚货，嘴上却更温柔了。
“凌所长，别犹豫了。一个外地泥腿子，不值得你搭上自己的前途。你想想，你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
话没说完，桌上的内线电话刺耳的响了。
老张不耐烦的接起。
“喂？谁啊？没看我正忙着吗？”
“老张！你他妈想死别拉上我！”电话那头是周主任变形的咆哮，“楚老亲自打电话过问了！让你立刻停了，把人给我放了！客客气气的请出来！”
“楚。。。楚老？”
老张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电话都拿不稳。
“京城还有几个楚老？你他妈猪脑子啊！马上！立刻！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皮！”
电话断了。
老张呆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比凌薇还白。
他还没缓过劲，自己的手机又响了。
一个陌生的加密号码。
他抖着手接通。
“哪位？”
“国家安全部。”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年轻，却带着命令的口气。
“我们奉命调查一起泄露国家经济情报的案件。主要嫌疑人，苏明哲。我们需要你们纪检委立刻配合，控制所有相关人员，封存所有证据。另外，你们正在审问的凌薇和秦川，现在是我们的重要证人，马上移交。”
啪嗒。
老张的手机摔在了地上。
他再看凌薇，眼神里全是恐惧和敬畏。
前一秒还是待宰的羔羊，下一秒就成了国安部点名要的人？
这他妈演的哪出戏？
老张腿一软，差点跪下。
他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亲自给凌薇拉开椅子，腰弯成了九十度。
“凌。。。凌所长，您看这事闹的。。。都是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这种小角色一般见识。。。”
。。。
苏明哲的办公室。
他正翘着二郎腿，品着红酒，等好消息。
他都想好了。
等那对狗男女被双开，他就运作一下，把报告的功劳安自己头上。
一箭三雕。
完美。
他正得意，他爸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爸，事情搞定了。那对狗男女，这辈子别想翻身！”他得意洋洋的邀功。
“搞定你妈个头！”
电话那头，他父亲的声音像要杀人。
“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畜生！你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篓子吗？”
“为了对付一个外来户，你竟然敢非法窃取内部资料，还把国安的人给招来了！现在人家要以危害国家安全罪立案调查你！”
苏明哲手里的酒杯“哐当”掉地上，粉碎。
“爸。。。我。。。我没有。。。”
“你没有？人家把你电脑里跟情妇的聊天记录，还有你挪用公款的证据，都发到我的手机上了！”
“苏明哲我告诉你，为了保住苏家，你，我保不住了！”
“你现在就给我滚去纪委自首！把所有事都扛了！要是敢把家族多牵扯进来一个字，我亲手打断你的腿！”
电话断了。
苏明哲瘫在椅子上，浑身冰凉，抖个不停。
完了。
全完了。
从天堂，一脚掉进地狱。
他想不通。
一个死局。
怎么最后，钻进去的是自己？
。。。
审查室的门开了。
秦川从里面走出来，伸了个懒腰，一脸的轻松。
年轻的审查员赵峰，正恭恭敬敬的等在门口，双手把秦川的手机和私人物品递过来。
“秦。。。秦先生，您受惊了。是我们的工作失误。”
称呼，从“同志”，变成了“先生”。
秦川扫了他一眼，笑了。
“没事，你们也是按规矩办事。”
他拿过手机，转身就走。
没再多看那颗棋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