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二人沉默地走着。
一路走出军区大院。
两人一块走到了大院外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边。
前方时不时迎面吹来一阵风。
夏如棠如今训练加持，倒也不觉得冷。
但她注意到奶奶似乎瑟缩了一下。
夏如棠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奶奶？”
奶奶回过神，“恩？”
“冷不冷？要是觉得冷，咱们往回走。”
奶奶捏了捏孙女的手，低声道，“奶奶不冷。”
“我在想啊，咱们给陈家添麻烦了。”
奶奶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不出门了……”
“奶奶。”夏如棠声音很轻，“我们没做错任何事。”
“陈叔叔和余阿姨待我们真诚，我们回报以真诚，这就够了。”
“外人的闲言碎语，不值得您费心。”
奶奶一直没说话。
夏如棠也觉得有些无力。
她其实明白，奶奶在这里无亲无故，趁手的农活一样都做不了，操劳了一辈子，如今寄人篱下，她其实很不习惯。
但从始至终，奶奶一句不习惯都没有提及。
夏如棠也在思索，她该怎么安置奶奶。
怎么样才能让奶奶有归属感。
“奶奶，我……”
“阿花，你看那儿……”
奶奶忽然停下脚步，她视线一顿，疑惑的指向溪流靠近岸边的浅水处。
“那……那黑乎乎的一团，像不像个人？”
夏如棠闻言，顺着奶奶手指的方向凝神望去。
奶奶揉了揉眼睛，企图想要看清一些。
只是当她凑近了些，立刻脸色骤变，“哎哟！老天爷！”
“还真是个人！”
“阿花，快！快救人！”
夏如棠没有丝毫犹豫，“奶奶，您站远些，岸边滑！”
夏如棠语速极快地叮嘱一句，同时迅速脱下身上那件厚重的棉外套，随手塞到奶奶怀里。
夏如棠疾步踩进冰冷刺骨的溪水里，溪水并不深，只没到她大腿根。
但那股瞬间包裹而来的寒意，让夏如棠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涉水上前，靠近了才看清，浮在水面上的竟然是个孩子。
夏如棠小心地俯身，双臂探入水中，触手一片冰凉的僵硬感。
她用力将那个小小的身体捞起，紧紧抱在怀里。
那孩子穿着并不合身的棉衣，这会儿棉衣已经吸满了水，撑的满满的。
此刻那孩子双眼紧闭，面色和嘴唇都是骇人的青紫色，已然失去了所有意识。
夏如棠探了探孩子的鼻息。
气息十分微弱。
夏如棠没有一丝耽搁，抱着孩子快步涉水上岸。
冰冷的河水顺着她的裤腿滴滴答答落下，在岸边凝成一小滩水渍。
刺骨的寒风一吹，湿透的衣裤紧紧贴在身上，冷得夏如棠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奶奶急忙将手里抱着的厚棉衣展开，裹住那个冰冷的小身体。
奶奶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作孽啊……“
“这么冷的天……”
“快！快送医院！”
夏如棠用棉衣将孩子严实裹紧后，转身就朝着军区医院的方向发力狂奔起来。
奶奶也顾不上年迈，迈着急促的步子，气喘吁吁地紧跟在后面。
冬日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夏如棠却浑然不觉。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臂弯里这个微弱的生命上。
幸运的是，这条连接大院与外界的路上，时不时有军绿色的车辆驶过。
夏如棠冲到路中央，不顾一切地挥手拦车。
一辆吉普车猛地刹停，司机探出头，正要询问。
夏如棠已经疾步上前，她语速又快又清晰，“同志！这孩子落了水，快不行了，麻烦送我们去军区医院！”
司机一看她怀里裹着棉衣面色青紫的孩子，以及她还在滴水的裤腿，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上车！”
夏如棠拉开车门，抱着孩子坐上了车。
奶奶也被司机帮着扶进后座。
“砰！”
车门关上，吉普车发出一声低吼，快速朝着军区医院疾驰而去。
车子一路疾驰冲到军区医院急诊室。
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迅速围拢过来。
他们从夏如棠手中接过那个被棉衣包裹的小小身体后，才将人放在移动担架上。
医护人员一路小跑将小孩进了抢救室。
急救灯啪地亮起。
红色的光芒刺目而揪心。
夏如棠被隔绝在抢救室外。
她一身湿衣紧贴在身上，冰冷的布料不断汲取着她身体的温度。
寒气从脚底往上冒，她却浑然不觉。
奶奶上前握着她的手，感觉到掌心一片冰凉的潮湿后，她心疼不已，“阿花，你看你，手冰得像石头，衣服也都湿透了，这么等着非得冻病不可！”
“你先赶紧回去换身干爽衣裳，我在这儿守着。”
夏如棠看了看自己还在滴水的裤脚，知道这样硬撑确实无益，反而可能添乱。
她点点头，“好，奶奶，那您在这等我，我尽快回来。”
夏如棠回到小楼后，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一身干燥温暖的衣物，湿冷的身体才渐渐找回一点知觉。
但她心头那份沉甸甸的牵挂却丝毫未减。
她没有立刻返回医院，而是再次来到了那条发现孩子的小溪边。
冬日的溪岸寂静无人，只有流水潺潺。
那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为什么会掉进冰冷的溪水里？
夏如棠扫过河岸两旁稀疏的几片住宅区，她决定去打听一下。
她先是走向左侧的人户，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
“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孩？他穿着一件黑色棉衣，大概这么高……”
开门的居民大多面露茫然。
纷纷摇头表示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接连问了几户人家都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夏如棠的心渐渐下沉。
她走到路边，转而又将目光投向小溪右侧那片零散分布着几户平房和小院的区域。
其中一户独门小院前，一位穿着旧军棉袄，正在慢悠悠晒太阳的老大爷引起了她的注意。
夏如棠径直走上前去，她礼貌地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老大爷抬起有些浑浊的眼睛，他略略一眯眼，似乎在回想，“嗷，你说那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