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高大但气氛压抑的城门,贝蒂娜踏入了约克城。
眼前所见,让她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
这已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喧嚣繁华的都市。
街道空旷了许多,仅有少数行人也大多面色徨恐、步履匆匆,用布巾掩住口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劣质消毒醋液、焚烧物的焦臭、以及某种隐隐约约的甜腻腐败气味——那是瘟疫特有的死亡气息。
许多房屋门窗紧闭,一些门口被用粗糙的石灰画上了不祥的符号。远处,似乎还有隐约的哭泣和争吵声传来。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种绝望与恐惧的灰暗色调中。
当她的目光扫过一条小巷口时,几个穿着罩袍、看不清面容的市政厅仆役,正粗暴地将几个不断咳嗽、身上可见黑斑的人用绳索套住,像驱赶牲畜一样往城外方向拖拽。
那些人目光呆滞,有的已经无法站立,被直接在地上拖行,在石板路上留下污秽的痕迹。
贝蒂娜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捏了一下。
此前在广场上与骑士军厮杀,那是你死我活的战斗,是力量的碰撞,她心中并无负担。
但眼前这幅景象…这些平民的苦难,虽非她亲手造成,却实实在在与那场亡灵袭击引发的混乱和后续的恐慌脱不开干系。
一丝愧疚感,如同细小的冰刺,悄然扎进她的心底。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她的背包中装了100瓶特效药剂,目的是为了打开约克城的市场。所以,卖给贵族是最佳选择,毕竟贵族比平民有钱多了。卖给贵族可以1瓶100金,卖给平民1瓶的价格只有1银币。
这是贝蒂娜原本的想法,但陈默却有不同的见解。
他早就料到了,贝蒂娜看到这些受苦受难的平民会新生怜悯,也早就为她准备了“免费样品”。
就在通往领主府广场的路上,一个衣衫褴缕、满面泪痕的妇人猛地从人群中扑出,跪倒在贝蒂娜的马前,怀中紧紧抱着一个襁保。
“仁慈的牧师大人!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的孩子吧!他才八个月,他烧得厉害,身上…身上开始有黑点了!求求您!”
妇人的声音嘶哑绝望,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滚开!”护卫贝蒂娜的领主府守卫厉声呵斥,手按上了剑柄,“这位是光辉领来的尊贵牧师,岂是你能冲撞的?脏了贵人的路,不想活了?”说着就要拔剑威慑。
“住手。”
贝蒂娜清冷的声音响起,制止了守卫
她低头看着那妇人眼中濒死的哀求,又看了看襁保中婴儿那泛着不正常潮红的小脸,她沉默了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装有莹绿色液体的小水晶瓶,递了过去。
“喂孩子一半,你自己立刻喝掉另一半,不要等。”
妇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涕泪横流地磕头:“感谢光明神!赞美伟大的光明神!”
她颤斗着打开瓶盖,小心翼翼地将一半药剂滴入婴儿口中,然后…将剩下的半瓶飞快地藏进了自己破烂的衣服内衬里。
“你为什么不喝?”贝蒂娜蹙眉。
“我…我想带回去,给我女儿,她也病了…”妇人声音微弱,眼神躲闪。
贝蒂娜瞬间明白了,也瞬间意识到自己犯了第二个错误。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越来越多面黄肌瘦、眼神炽热或麻木的平民正聚集过来,目光死死盯住妇人藏药的位置。
那些眼神里,有渴望,有嫉妒,更有毫不掩饰的贪婪。
如果不是她和全副武装的守卫在场,这半瓶药立刻就会引发一场争夺,甚至流血。
她不可能保护这个妇人一辈子。
一时的仁慈,可能换来的是更惨烈的后果。
好在伟大的主宰,她的老板似乎早已预见了这些事。
她背包里,不仅仅只有一瓶免费药剂,还有许多木瓶子装的半成品。
这些半成品的效果,虽然比不上完成品,但也足够缓解征状。
贝蒂娜大声呼喊了一句,“想要治病的,到我跟前。”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人跪倒在贝蒂娜面前。
她用一种符合“光辉领牧师”身份的、悲泯而庄严的语气说道:
“神说,众生虽看似有别,灵魂却需遵循等价交换的法则。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我手中有能治愈疾病的药剂,只需要1银币的赞美金,你们就能拿走。”
贝蒂娜的话成功吸引了所有人,让妇人得以从人群中悄悄溜走。
“一…一银币?”
“大人…我,我只有这些…全在这里了…”
“大人,给我,给我,我愿意买。”
短短几分钟,贝蒂娜带的免费样品就都以1银币的价格出售了出去,而没有买到的人都垂头丧气,哀叹连连。
守卫和随行的几名骑士交换着眼神,刚才那一幕让他们心思活络起来。
“尊敬的牧师阁下,”
一位骑士队长试探着开口,
“不知您带来的这种圣药…我们能否也…”
贝蒂娜冷冷地打断他,声音清淅地让周围人都能听到:
“抱歉。刚才的药剂,只是我随身携带的普通样本。我此次奉光辉领主教之命带来的特制‘圣愈灵药’,是专为约克领主欧文大人及其尊贵的家族与盟友准备的特供之物。这代表着光辉领的友谊与诚意。”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几名眼神热切的骑士和守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这份友谊的‘价码’,恐怕不是几位能够轻易承受的。”
话语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你们不配,也别妄想。
骑士和守卫们脸上闪过尴尬、恼怒,但很快被敬畏和现实的考量取代。
大人物的“友谊”和“特供品”,确实不是他们能觊觎的,强行索取只会惹祸上身。
队伍在复杂的气氛中抵达了戒备森严的领主府。
通报之后,贝蒂娜被引入了城堡主堡的会客厅。
领主欧文伯爵并未在宏伟的王座厅接见她,而是在一间相对私密、陈设奢华的书房。
他看起来四十馀岁,面容有着贵族的保养得宜,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浓重的疲惫与焦虑,眼中布满血丝。
他穿着居家便服,但手边放着剑,显示着城内的紧张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