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1 / 1)

老农的嘴唇颤斗着。

这股频率渐渐传导至了指尖,让他在颤斗的同时尤如破烂的木偶般,在亲生骨肉的手里前后摇晃。

实事求是的讲,老农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由于出身的缘故,老农儿时,过的可以说是非常凄惨。

等到过了些年,老农的日子,算是好些了,但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指指点点的目光牢牢的锁在他身上。

如影随形。

村里的老人,都记得他有一个当土匪的爹。

到了嫁娶的年纪,更是没有任何一家愿意把闺女,许配给老农。

在人生的前四十年。

老农是一个被时代与亲邻共同抛弃的人。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忘记了老农,忘记了他这个无依无靠的单身汉。

当轰轰烈烈的扶贫工作进展到当地的村子时,经过有无数人的质疑与诽谤,老农还是成为了村里的第一批重点扶贫户。

谋生的活计宽敞的新房靠着多年积攒的收入,老农还从境外找到了一个老婆,终于过上了他只有在梦里才能体会到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每当看着勤快的妻子与活泼的儿子时,老农总会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些虚幻。

虚幻的不象是他这种人能够拥有的生活。

这段日子,也是老农一生中最为幸福的时光。

然而好景不长。

他那个花钱找来的老婆,在儿子四岁时,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村里人都说,是老农喝酒之后脾气不好,给老婆打跑了。

对此,老农并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只是在经历了两个月的查找后,彻底死心,转而抚养那个骨子流淌着他的血脉的亲骨肉。

很明显。

这同样也是一个悲剧。

看着满脸狰狞,十分陌生的儿子。

老农忽然想起了几个小时前,站在他面前的赵卫红。

正气凛然,英姿飒爽。

在梦里,这就是老农曾对儿子的希望与期许。

然而命运却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曾被他给予无数希望的儿子,最终却走上了与他所期盼的,截然相反的道路上。

不知不觉间。

豆大的泪珠从老农那沟壑纵横的脸上落下。

搭配上他此刻依旧在摇晃着的身子,显得老农的身影是那样的单薄无助,悲痛欲绝。

这一幕,落到了他那个儿子的眼里。

可能是心中还残存着对于这个父亲的感情,老农的儿子终于松开了攥紧老农衣领的双手,但脸上的表情依旧狰狞。

“老不死的,你不用在这跟我哭天抹泪!”

“要是你有本事,我也不需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卖命!”

“我告诉你,洞里这些违禁品,加起来够枪毙我五十次!”

“你要是忍心眼睁睁的看我送死,那你就当从来都没有过我这个儿子!”

儿子的态度,再一次刺痛了老农那颗饱受煎熬的心。

朦胧间,他通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了那个曾被他捧在手心的孩子,情不自禁的喊出了儿子的乳名。

“阿狗”

“别叫我这个名字!”

老农的呼唤,还没落地。

便被羞愤交加的儿子一脚踹倒在了地上。

“我是人!不是你养的狗!”

“也就只有你这种没出息的老不死,才会想出这样的名字!”

他那歇斯底里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子色厉内荏。

看着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父亲。

阿狗站在原地,双手不知觉的颤斗着。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父子之间的平静,也打断了阿狗刚刚升起的温情。

有些僵硬的转身,看向了枪声传来的方向。

阿狗瞧见了刚刚放下手枪的领头人,正随意的将手枪放回腰间,嘴里还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不好意思,走火了。”

“小强,跟叔叔叙旧,也要注意时间。”

“他已经讲过了,山外面现在都是条子。”

“是!”

有些慌忙的冲着领头人,点了点头。

阿狗急忙转身,将老农从地上半拽半扶的拉了起来。

“你该回去了!”

“明天一定要早点来,我这一次能不能出人头地,全都看你的了!”

沉默了两秒后,阿狗终于喊出了那个已经有些生涩的字。

“爹。”

“这是最后一次!”

“等这一票干完,儿子就带着你远走高飞,咱们到国外去享受生活!”

“他们有钱人有的,我们也要有,并且比他们还要好!”

老农:“”

明明儿子已经喊出了他最渴望听到的称呼。

可老农的眼前,却并没有再次出现儿子幼时的模样,反而觉得此刻的儿子,陌生的可怕。

没人能理解老农此刻的心情。

曾被他祖辈危害的国家,给了他新生的机会。

如今,被他给予厚望的儿子,却要再一次干出危害这个国家的事情。

这象是血脉逃不掉,避不开的诅咒,也是老农此刻心如刀绞的根源。

“我晓得了”

赶在领头人第二次举起手枪前,老农终于是点了点头。

对于儿子的感情,终于还是压过了他曾经发誓要守护,要感恩的某些东西。

接下来,老农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天伦之乐。”

在他点头后,一分钟前还在对他拳脚相加,殴打谩骂的儿子,就象是变了个人似的,拉着他嘘寒问暖,一口一个“爹”,叫的清脆利落。

当老农要从洞里离开时,他的儿子还陪着他,一路攀上了悬崖顶端。

这一刻,老农与儿子就象是回到了儿时。

可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彻底戳破了这层虚假的梦境。

“爹,明天你得早点来!”

“最后一批货马上就到了,等我们踩踩点,把这批货顺利运出去,咱们爷俩立马远走高飞!”

闻言,老农的脚步立马为之一顿。

脸上刚刚升起的些许笑意,也渐渐多出了一抹苦涩的味道。

“我晓得了”

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站在悬崖边缘,笑容兴奋的儿子。

老农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朝着山下走去。

西南的太阳,落得总是很晚。

当老农从山里走出时,依旧是蔚蓝澄澈的大白天。

其实以老农对于山里的熟悉程度,他完全可以选择其他的方向,绕回家里。

但不知是出于何种缘故,进山时还十分警剔的老农,回程时却选择了与来时一样的线路。

没有任何意外。

老农撞见了接替赵卫红,在此处蹲点设伏的陈征。

“大爷,这是要回家吃饭了?”

看着毫无印象,却又表现的对自己很是熟悉的陈征,老农心里清楚,自己已经成为了“重点关注对象。”

但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有的,仅仅是心如死灰般的平静。

如果赵卫红在场,绝对能够看出老农在进山前后,发生的变化。

然而陈征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农,更不清楚他进山之前是个什么模样,只当他性子本就如此。

“眈误您老一点时间,例行公事。”

“你背上那个筐,方不方便拿下来给我们瞧瞧?”

“不不不,不用递过来。”

“您老就把他放在地上,我们自己过去拿就成。”

陈征微妙的调整着自己的语气,不想让老农察觉出异样。

然而他藏在背后的右手,却是尤如结印般不断变换,向后传达着一系列指示。

潜藏在各处的战士们,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手中的枪口正对着老农身前的地面,与他身后那片可能潜伏着危险的山林。

不过,老农并没有干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他只是遵循着陈征的要求,默默的将藤筐卸下,放在了面前的地面上,甚至还主动向后退了几步,与藤筐拉开了一段距离。

见老农表现的如此配合,陈征心里松了口气,不过并没有放下警剔,而是谨慎的快步上前,亲自检查起了老农携带的藤筐。

入手时那轻飘飘的重量,让陈征的眉毛不自觉的微微扬起。

打开一瞧,藤筐里除了一卷缠好的麻绳,与空荡荡的水杯,便再没了任何物件。

有些不死心的将麻绳与水杯从筐里取出,陈征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见此情景,陈征知道是查不出东西了,便一边将麻绳整理好,放回筐里,一边朝着老农试探性的询问道。

“大爷,你不是说进山采菌子么。”

“我可是听人说了,您老是咱们村有名的老猎人了。”

“专猎野生菌,就象是随身带着雷达一样,偶尔有游客想要进山,都得由你来当向导。”

“怎么进山这么久,却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这不和您的本事啊!”

闻言。

老农微微的抬起眼皮,打量着不远处的陈征。

尽管陈征表现的非常镇定,说话时的语气也控制的非常随和,就象是在拉家常一样。

但见惯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老农,还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藏得极深极深的戒备与局促。

这种戒备,老农儿时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

当他行走在村落间的道路,原本聚在一起玩乐的孩童会冲他做着鬼脸,说着那些从大人嘴里听来的话,飞速跑开。

要是运气不好,老农身上还要挨几发他们扔来的石子。

孩子如此,大人自然也不例外。

孩童时期的老农,就象是承载着不幸与诅咒的祸源,又象是散播着绝症的传染源。

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大人小孩,都会对他表现出非常明显的敌意,唯恐避之不及。

再后来

“要不是见了你,我都要忘了,自己本来过的是个什么鬼日子。”

老农的声音很轻,但足以在此刻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中,让离他最近的陈征几人,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由于对当地方言的不熟悉,加之老农突然开口的缘故,陈征第一时间并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只好追问了一句。

“大爷,您说什么?”

面对陈征的问题,一直都表现的非常配合的老农,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毫无征兆的转过身去,望向了这片养育了他的群山,毫无保留的将后背,留给了陈征等人。

他的父亲,躲在群山,鱼肉乡里,为祸一方。

而老农自己,却是依靠着群山的馈赠,过上了如今还算不错的日子。

老农本以为一切都将结束,自己的日子也将这样蒸蒸日上的慢慢变好。

可他的儿子,却是再一次走上了祖父的老路。

挥霍着群山给予的恩赐与爱护,做着会让“山神”流泪的事情。

群山起伏,如龙纵横。

那早已刻进老农骨子里的熟悉轮廓,此刻在老农的视线中渐渐模糊,就象是群山遗弃了他,鄙夷着他。

这种感觉让老农有了一种身在油锅般的煎熬感觉,使得他逃窜似的转过身去,正对上了身着军装,威武不凡的陈征等人。

陈征注意到了老农的异样,正要开口询问,却见老农的神情突然变得无比痛苦,无比绝望!

群山养育了这个不幸的人。

而陈征,以及他这身军装所代表那个集体,那个国家,却是给予了老农新生!

过往几十年的经历,缠绕在老农的心头,令他颤斗的,悲痛的开口道。

“同志!”

这个称呼。

老农很早很早就想用了。

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在他年轻时,要是敢用“同志”来称呼别人,并不会得到热情的回应,反而还会被人充满鄙夷的唾上一口痰,骂道。

谁和你这种人是同志!

等到没人再回因为老农的身份,而对他另眼相看时。

“同志”这个称呼,却是渐渐成为了时代的尘埃。

老总经理大款等等等等看起来光鲜靓丽的称呼,此起彼伏,取代了曾经那句平平淡淡,却又重若千钧的“同志。”

老农试过用“同志”来称呼别人,同样招来了一阵充满鄙夷的嘲笑。

“大爷,这都什么年代了?”

“还有人叫同志啊?”

其实老农在这一刻,有很多种称呼可以选择。

可他就是想叫上一声同志,叫出那声被他压在心底几十年的同志!

“我要举报。”

“我有d贩的线索。”

闻听此言。

陈征的瞳孔猛地放大,还不等他开口追问,便见老农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低吼道。

“我不能我不能让他再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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