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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查帐殿中省(1 / 1)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晨露还未从庭院的笆蕉叶上滚落,郭宗训已经洗漱完毕,换上一身窄袖利落的浅色常服,小小的身影笔直地站在寝殿前的小院子里。

初夏的晨风带着凉意,他却站得如同院中那棵新栽的小松。

周审玉踏着晨光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他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位小殿下竟是认真的,且如此早便已等侯在此。

这可真是活见鬼了

“末将周审玉,参见殿下。”

他上前抱拳行礼,心中那份轻视又收起几分。

“周将军早。”

郭宗训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兴奋:

“我们今天练什么?是扎马步吗?”

周审玉看着他那跃跃欲试的样子,心中苦笑,再次正色道:

“殿下,练武一途,欲速则不达,根基最为要紧。昨日末将所言种种辛苦,绝非虚言。今日依旧从站桩固本开始,需站满半个时辰。”

他顿顿,想起昨日郭宗训问的天真问题,补充道:

“至于殿下昨日所问‘轻功’……末将从未见过有人能一跃飞上房顶。江湖中或有身法灵巧、善于攀援之辈,可借力纵跃,但那也是苦练得来,与‘飞’相去甚远,更非殿下这等身份所需。”

郭宗训听,眼中闪过了然,点点头:

“孤明白,那就从基础开始。周将军,请指教。”

没有轻功就好,还以为有什么武侠江湖,没有就行。

有些武侠小说里,赵匡胤武力值几乎爆表。

没有就好。

郭宗训松了一口气。

周审玉不再多言,上前一步,摆开架势,双脚分开与肩同宽,缓缓屈膝下蹲,腰背挺直如松,双臂虚抱于前,沉声道:

“殿下请看,此乃‘四平马’,重心下沉,气沉丹田,目视前方,心无杂念。初时不求过低,但求姿势正确,久站不摇。”

郭宗训认真看着,然后模仿着周审玉的样子,摆开自己的小骼膊小腿。姿势看似有模有样,但周审玉还是上前稍作调整,拍拍他的后背和膝盖:

“腰要挺,膝莫过脚尖,对,就这样,保持住。”

起初,郭宗训觉得还好,甚至有些新奇。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那双小短腿就开始颤斗,膝盖处传来酸涩的感觉,腰背也开始发僵。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变得格外难熬。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周审玉在一旁紧紧盯着,既怕他摔倒,又怕他硬撑伤筋骨。见郭宗训小脸憋得通红,身体晃动幅度加大,便适时开口劝道:

“殿下,今日初练,已见毅力。不若暂且休息片刻,明日再加时间?”

郭宗训咬着下唇,摇摇头,因为用力,声音有些发颤:

“不……不用。说好的……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周将军……人无信不立,对己亦然。”

这话从一个七岁孩童口中说出,带着倔强颤音,却让周审玉心头一震。

他自己幼年时,不想扎马步,被师父用藤条狠命抽打,最后哭喊着也要扎完马步。那时他是畏惧惩罚,根本不想练武,六七岁正是想要玩闹的时候,眼前这位小殿下,却能自我约束!

差距明显。

于是他不再劝阻,只是更加专注地看护着,同时心中对这位年幼的梁王,生出一丝敬佩。这位主子,真的与众不同。

郭宗训只觉得两条腿像灌铅,又象是有无数细针在扎,又麻又酸又胀,难受极。他拼命回想前世在健身房力竭时的感受,用意志对抗着身体的抗议。

他在心中默默计数,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

时间一点点流逝,当周审玉终于说出“时辰到”三个字时,郭宗训几乎是一屁股就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发尽湿贴在脑门上,小脸苍白,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殿下!”周审玉连忙上前想扶。

郭宗训摆摆手,自己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虽然双腿还在打颤,却咧开嘴笑:

“周将军……孤……孤站完了!”

周审玉看着他那狼狈却璨烂的笑容,肃然抱拳:

“殿下毅力,末将佩服!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这话,不再是客套,带上几分真心实意的钦佩。

这个年纪能够控制自身的,他从未见过,真是虎父无犬子。

……

扎完马步之后。

稍事休息,换一身干爽的常服,郭宗训便赶往符皇后宫中用早膳。

练武消耗颇大,他早已饥肠辘辘。

后周皇室崇尚简朴,尤其是郭荣以身作则,宫中用度并不奢靡。早膳也简单,不过是熬得香糯的粟米粥,几样清爽的腌菜,还有热气腾腾的蒸饼(类似馒头)。比起后世宋明宫廷动辄数十道菜的排场,可谓清减。

郭宗训却吃得很香,就着腌菜,连喝两碗粥,又啃大半个蒸饼。符皇后在一旁看着,眼中满是慈爱,不时用绢帕替他擦擦嘴角。

“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

符皇后柔声道:

“听说训儿一大早就起来练武?累不累?可有伤着?”

言语间满是关切。

“不累,母后!”

郭宗训咽下口中的食物,扬起小脸,带着几分“眩耀”:

“周将军教孤扎马步,孤站整整半个时辰呢!周将军都夸孤有毅力!”他故意省略中间的艰辛,只展现成果。

符皇后既心疼又欣慰,轻轻摸摸他的头:

“我儿有志气是好事,但千万要量力行,循序渐进,莫要伤根本。那周将军看着是个稳妥的,有他看护,母后也放心些。”

母子二人正说着话,殿外传来些许动静。不多时,符皇后身边一个名叫张立的中年太监,面色有些为难地走进来,躬身禀报:

“启禀皇后娘娘,方才……方才魏王府那边遣人来问,说是端午节的节礼早已送入宫中,按例该有娘娘的一份回执和赏赐……可殿中省那边,似乎……似乎尚未将礼单完全核验清楚,回执也未发出。魏王府的人等两日,有些着急,故来问。”

符皇后闻言,秀眉微蹙。符家是她的母族,节礼往来是常情。殿中省负责宫中用度收支、内外赏赐礼仪,办事拖延或出些小纰漏也是有的。

她性子温和,不欲为这点小事兴师动罪,便道:

“许是近日事多,忙中出错。让殿中省加紧核验便是,不必过于苛责。”

张立应一声:“是,娘娘仁厚。”便准备退下。

“等等!”正在喝粥的郭宗训忽然放下碗,脆生生地开口。

他转向符皇后,小脸上满是“不平”:

“母后,外公送来的东西,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这分明是那些奴才办事不用心,欺母后您好性子!孩儿替您去殿中省看看,定要把外公给母后的心意找回来!”

符皇后一愣,看着儿子那义愤填膺、要为她出头的小大人模样,心里顿时暖融融的,仿佛连日来的阴霾都被驱散些许。她忍不住莞尔:

“你这孩子……罢了,你若有心,便去看看也好,只当玩耍,莫要动气,更不可任性责罚宫人。张立,你跟着梁王殿下,小心伺候着。”

“奴婢遵命。”

张立连忙应下。

郭宗训立刻来精神,一抹嘴,跳下凳子:

“小桂子,小玄子,跟上!我们去殿中省!”

看着儿子风风火火、带着两个新收的小太监跑出去的背影,符皇后摇头失笑,眼中却满是温情。这孩子,虽然有时显得早慧,但这份维护母亲的心意,却是真挚的。

……

殿中省衙门设在皇宫前廷与后宫交界处。郭宗训迈着小短腿,带着三个太监,一路畅通无阻。殿中省的管事太监早已得到通报,诚惶诚恐地迎出来。

“奴婢殿中省丞王德福,参见梁王殿下千岁!”

一个眼神透着精明的白胖中年太监跪倒在地。

一看就是个心里藏奸的。

郭宗训并不叫他起身,只是背着小手,学着郭荣的样子,用稚嫩的嗓音,慢条斯理地问道:

“王德福,孤问你,魏王府端午节的节礼,礼单何在?为何迟迟不核验,不回执?”

王德福额头见汗,伏地道:

“回殿下,礼单……礼单正在核验,因物品繁多,需一一对照,故慢些……奴婢这就去催,这就去!”

“不必。”

郭宗训小手一伸:

“把礼单拿来,孤亲自看。”

王德福一怔,下意识想拒绝,但看着郭宗训那平静的眼神,以及旁边皇后宫中太监张立冷眼旁观的样子,他不敢多言,只得命人取来礼单,双手奉上。

张立可是皇后的人。

他在,就说明是皇后的意思,对着干,他可没这个胆子。

礼单是写在绢帛上的,字迹工整,列明符家送来的各色锦缎、药材、玩器、土仪等物。郭宗训接过,并不急着发作,就势在太监搬来的锦墩上坐下,小手指着礼单,一条条问起来,象个小大人:

“这‘蜀锦十匹’,产自何处?价值几何?入库时可有点验?有无破损?”

“这‘老参一对’,年份多久?由谁鉴验?存放在哪个库房?”

“这‘白瓷莲花盏一套’,件数可齐全?有无磕碰?”

……

他问得细致,甚至有些“吹毛求疵”,完全不象一个七岁孩子该有的关注点。有些问题连王德福这个管事都需回想或询问手下才能回答。

每问一条,郭宗训就睁着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等着他回答,答不上或含糊其辞,便微微蹙眉。

不过半柱香功夫,王德福已是汗流浃背,心中叫苦不迭。这位小殿下,哪里是来“玩耍”的?分明是来查帐的!可他不敢不答,更不敢敷衍。

张立在一旁起初还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梁王殿下是孩子心性,但越看越心惊。殿下问的问题,看似锁碎,却都切中要害,直指关键。这份细致敏锐,令人咋舌。

虎父无犬子,当真如此。

终于,郭宗训将礼单从头到尾“请教”一遍,然后歪着头,看看礼单,又看看面如土色的王德福,用天真无邪的语气,恍然道:

“哦,王德福,孤刚才忽然想起,前几日好象也有魏王府的节礼送到孤的宫里。孤好象记得,送来的东西,比起这单子上记的给母后的……嗯,似乎普通不少呢?是孤记错了吗?”

王福德只觉得两腿一软。

啧啧,果然有鬼。

郭宗训眨巴着大眼睛,继续用好奇天真的语气说:

“王德福,孤前两天听父皇和范质相公说话,好象提到什么‘监察’、‘贪墨’……孤不太懂。要不,孤去问问范相公,外公送的东西和送到孤那里的不一样,是不是也叫‘贪墨’呀?范相公一定知道!”

张立适时补上一刀:

“范相公正与御史台核查去岁宫内用度。”

“噗通!”

王德福双腿一软,直接瘫跪在地,连连磕头,声音都吓变了调: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是奴婢糊涂!是奴婢办事不力!魏王府的节礼绝无问题,是……是下面的人弄错了,奴婢这就亲自去督办!立刻就将回执和赏赐发还魏王府!求殿下开恩!万万不敢劳动宰相大人啊!”

他魂都快吓飞了。克扣拖延、以次充好,甚至暗中贪墨宫中用度,在这内廷衙门里几乎是半公开的秘密,大家都心照不宣。

但这事绝对不能摆到台面上,尤其是不能惊动外朝的宰相和御史!那些文官正愁没机会整顿内廷、彰显权威呢!若真被梁王捅出去,他王德福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张立此刻心中雪亮,厉声道:“王德福,你做的勾当还想瞒混?殿下仁厚,还不快将节礼补齐!’”

郭宗训心中冷笑。他如此大费周章,可不仅仅是为一份节礼。他就是要借题发挥,敲山震虎!

内侍省都知王继恩看来是赵匡胤的耳目,这宫内像王德福这样阳奉阴违、甚至可能已被收买的狗奴才,不知还有多少!

他现在羽翼未丰,无法直接动王继恩,也怕打草惊蛇,但借着母后的名义,清洗一批中下层的蛀虫,却是可行的!

既能肃清内部,也能树立威信,更能让母后看到他的能力,日后更放心将宫中事务交给他一些。

不过,他深知过犹不及。今天还不是大动干戈的时候。

王德福现在拿下,只能立点威,他想要的是踩着王继恩那个内侍省都知的老脸,来立威。

把这家伙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他摆摆手,小脸上露出“宽容”:

“罢了,既然知道错,以后用心办事便是。张立,你看着他,今日之内,必须将所有手续办妥,回执赏赐一样不许少,送去魏王府。若再有拖延懈迨……”

他盯着王德福,声音微微拉长。

“奴婢不敢!奴婢立刻去办!谢殿下开恩!谢殿下开恩!”王德福磕头如捣蒜。

“回宫。”郭宗训不再看他,转身带着小桂子小玄子离开。张立狠狠瞪王德福一眼,连忙跟上。

此事虽未严厉惩处,但如同长翅膀,迅速在皇宫各个角落传开。

宫人们私下议论纷纷:

“听说吗?梁王殿下小小年纪,去殿中省查帐,把王德福问得哑口无言,冷汗直流!”

“殿下还说要去请范相公和御史来看呢!可把王德福吓瘫!”

“没想到殿下如此聪慧厉害!以后可不能再把殿下当普通孩童看待。”

“连皇后娘娘的节礼都敢怠慢,真是找死!殿下这是给娘娘出头呢,孝心可嘉!”

一时间,宫中上下皆知,这位即将登基的梁王殿下,年纪虽小,却聪慧异常,明察秋毫,且极为维护母亲,绝非可以随意蒙蔽欺侮的庸懦幼主。许多原本有些小心思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收敛几分。

回到符皇后宫中的郭宗训,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句“事情办好了”,便又依偎到母亲身边。

符皇后早已从张立口中得知详细过程,看着儿子乖巧的模样,心中既骄傲又复杂。

她隐约感觉到,儿子似乎正在用她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成长。

郭宗训靠在母亲身边,把玩着一枚玉佩,眼神沉静。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就在这时,小玄子悄悄进来,附耳低声道:

“殿下,方才张公公让小的留意,王德福,好象……往内侍省那边去了。”

郭宗训手指一顿,嘴角勾起一丝冷意。

鱼,开始碰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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