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紧闭的木质门窗,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绝望的哀鸣,以及利刃剁肉的碰撞声,在不断的传来
无数的声音碰撞,哪怕未曾亲眼所见,屋外眾人也能脑补出那血腥的场面。
“嘖嘖嘖!”
陈宴饶有兴致地欣赏,咂咂嘴,將手搭在宋张二人肩上,笑道:“老宋,老张,这么精彩的好戏,也是头一次见吧?”
“还真是生平第一次”张文谦点点头,瞥了眼声音渐小的屋內。
宋非眉头紧锁,沉声道:“听说陈稚芸对樊以杭是极度宠爱”
“他为了活命,竟真能下得了手!”
“真是心狠吶!”
在明镜司任职多年,离奇的案件也是见识了不少。
如此狼心狗肺之徒,饶是他宋非亦是瞠目结舌。
人心竟真的能狠到这个地步?
不过,转念一想,宋非又释然了
毕竟,自家掌镜使大人不也是,差点被家人弄得万劫不復了吗?
抱剑旁观的朱异叼著根草,似是想到了什么,凑到陈宴身后,问道:“少爷,你真准备留如此泯灭人性之徒一命?”
眼眸之中,满是警惕。
这样狠辣的人,活著一天,就是巨大的危险
一旦日后让他得势,后果难以估量。
还不待陈宴回答,屋內的声音彻底消失。
下一刻。
房门打开。
离得最近的绣衣使者见状,当即出声提醒:“里面的人出来了!”
樊以杭浑身浴血,脸上儘是血污,步履蹣跚,手中拖著刀,走到了陈宴的面前跪下,“表弟”
“不!陈掌镜使大人,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杀了他们”
“也只有我一个人活著走出来!”
“可否兑现你的承诺”
说罢,昂起头来,眼神中满是期待。
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我的吩咐?”
“我说什么了吗?”
陈宴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转头扫过朱雀卫在场眾人,发问道:“我让他杀人了?”
“没有!”
眾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齐道。
樊以杭一怔,有些不知所措,瞪大了双眼,“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送走了他们”
“这叫什么话?”
陈宴撇撇嘴,反问道:“那是你自己理解的,跟我有什么关係?”
从头到尾,他陈宴可没指名道姓,也没有明言,让樊以杭去杀任何人。
樊以杭的所作所为,都是他自己的个人理解
“你你要食言?”樊以杭一愣,难以置信地质问。
那一瞬,他只觉得天塌了
樊以杭怎么也没想到,陈宴堂堂朱雀掌镜使,当著这么多人的面,竟敢真的公然出尔反尔。
“怎么可能呢?”
陈宴抿了抿唇,意味深长道:“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杀你的!”
说著,轻轻一抬脚,將那柄浴血的刀,踢至了远处。
“真真的吗?”
樊以杭听到这话,眼底重新燃起了希望,犹如跌入地狱后又飞回了天堂,“那我可以离开了?”
“是该离开了”
陈宴頷首,抬手指了指樊以杭身后的几个绣衣使者,“你,你,送这位弒父杀母的大孝子,去秋官府,让咱们的大司寇来亲自处置!”
“是。”
两个被点到的绣衣使者,当即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樊以杭。
“什么?!”
樊以杭如遭雷击,目眥欲裂,疯狂挣扎却无济於事,怒骂道:“陈宴,你耍我!”
“混蛋玩意儿!”
直到此时此刻,樊以杭又怎会不明白,陈宴从始至终都是在戏弄自己? 是,他是绝对不会杀,但他要让大司寇杀啊!
区別就在於,没有区別!
甚至,自己还会罪加一等,被处以极刑
“高啊!”
“自己手上既没有沾血,省却了不少麻烦,又借大司寇之手,斩草除根!”
宋非將这一幕尽收眼底,只觉嘆为观止,心中不由地感慨。
陈稚芸也好,樊启铭也罢,乃至其他的樊家人,都是死在了樊以杭的手里,与自家大人又有何干係呢?
世人口诛笔伐的对象,只会大逆不道的樊以杭。
而將其转送到秋官府,由大司寇处置,无异於將赵虔驾到了火上烤,他能包庇吗?
他敢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最后的结局就是,秋官府必须从重处置,处死这个大孝子,给大周百姓一个交代。
而陈开元是“自縊”而死,陈稚芸是被其子所杀,自家大人连一点血都没沾过
“好傢伙,少爷你原来是在这儿等著他呢?”朱异恍然大悟。
朱异原以为自家少爷,要履行承诺,准备心慈手软了,却陡然来了这么一出。
还真是他多虑了!
“不然呢?”
陈宴眨了眨眼,拍著朱异的肩膀,笑问道:“你真以为,我会给自己埋一个隱患?”
曾经在顶级大佬身边,陈宴就深切领会到一个道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尤其还是这么一个心狠之人,若是放虎归山,他怕是再也睡不了好觉了
“陈宴,你不得好死!”
“哪怕化作厉鬼,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樊以杭被两个绣衣使者拖拽离去,歇斯底里进行著诅咒。
陈宴眉头一挑,笑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怕是要让你失望咯!”
“哈哈哈哈!”
张文谦上前,请示道:“大人,樊府剩下的事怎么处置?”
“按定下的惯例办,该抄家抄家,弟兄们该拿拿”陈宴隨性摆摆手。
“是。”
张文谦頷首,招呼著朱雀卫眾人开始抄家。
陈宴一拍脑袋,猛地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响指,玩味道:“对了,那里面的尸首,给魏国公府送去”
“並將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转达!”
说著,抬手指向被樊以杭,杀得无一活口的屋子。
天官府。
宇文沪正翻看著典籍,就只听得门口侍从来报:“大冢宰,朱雀掌镜使在门外求见!”
“让他进来吧”宇文沪头也没抬,淡淡道。
“陈大人请!”
侍从做了个请的手势,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敬道。
“臣下见过大冢宰!”
陈宴停於宇文沪桌案前,躬身行礼,沉声道:“代朱雀掌镜使陈宴,前来復命!”
“免礼吧!”
宇文沪將手中的典籍合上,轻轻挥了挥,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你去樊府,將你姑姑一家人处理了?”
“什么都瞒不过大冢宰”
陈宴頷首,如实道:“正是如此!”
对刚处置完樊府,后脚就传到了大冢宰的耳朵里,陈宴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整个明镜司其实都是,这位权臣的耳目
“处理了就处理了,那女人对你的母亲出言不逊,她的確该死”
宇文沪没有丝毫在意,提及“那女人”之时,还有几分厌恶。
顿了顿,话锋一转,又继续道:“但你父亲魏国公那儿,暂时不要动,本王留著这颗棋子,还有大用!”
“臣下明白!”
陈宴目光一凛,重重点头。
跟他想的如出一辙,放著魏国公陈通渊这么好的棋子,不好好加以利用来一盘大棋,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你小子心里有数就好!”宇文沪深邃一笑。
陈宴昂首,双手抱拳,正色问道:“大冢宰,不知您对臣下此次的投名状,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