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时辰的夜路,大家坐在一辆马车上,但却几乎没有人说话。
每个人都互相握着对方的手,借着月色想要再多看一眼亲人的模样。
原本以为来到京城,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在一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没想到还要面临分别。
“二郎,你要保重。”
“娘,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有事。你们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红叶生产时我会尽量赶到,但……”
殷怀策没有说完,目光看向身旁的人。
栾红叶摇摇头,目光紧紧盯着殷怀策:“不用承诺,我期待我们一家人再次重逢,但前提是我们都安然无恙,怀策,你要保重,你现在不光是儿子、兄长,你还是丈夫、父亲,你要时刻牢记,你的安危大于一切!”
周氏默默地留着眼泪,哽咽着说道:“红叶说的对,二郎,你不要担心我们,你要好好保重你自己,切记万事不可冒险为之。”
殷怀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酸涩,沉声说道:“你们放心,我会的!”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东边的天已经开始有些亮了,殷怀策不能再送了。
他还要赶回登仙台稳住监视他们的探子,这样才能为全家人争取更多的赶路时间。
“吁——”
马车停下,殷怀策再次紧紧地拥抱了栾红叶一回,轻轻地亲吻她的耳后。
栾红叶感受着他微微颤抖的唇瓣,体会到了他此时的极度不舍。
她也紧紧地回抱他,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手臂。
殷怀策缓缓直起身子,最后看了一眼母亲和弟弟妹妹,又伸手抚摸了一下栾红叶的小腹。
就在此时,肚子里的小生命似乎也感受到了离别,他轻轻一动,让栾红叶和殷怀策同时感受到。
殷怀策手狠狠一颤,又感受了片刻,然而小家伙却不再动了。
他轻叹一声收回了手,随后转身掀开帘子跳下了车。
怀章怀柔此时想要下车,但却被他给拦住了。
“走吧,前面应该就是福州,过了福州再往北,就会进入东北地界,但要到沈东川所在的庆州,还要走很长一段路,珍重!”
“二郎,你也珍重!”
“二哥,你要好好的,我们等着你!”
栾红叶张了张嘴,但此时她什么也说不住,只能紧紧握住周氏和怀柔的手,无声落泪。
月色下,殷怀策眼中似有晶莹闪烁。
他声音嘶哑地开口:“别耽搁了,启程吧!”
展风等人闻言整齐划一地跪下:“大人放心,属下等誓死护卫老夫人和东家的安危!”
随后,展风等人也纷纷上马,马车再次缓缓启动。
大家透过马车,看着殷怀策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栾红叶差一点儿就要忍不住喊停,就要不管不顾地留下来。
但最终,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只有他们离开了,不会成为皇上威胁殷怀策的“把柄”,他反而才更安全!
官道拐了弯,他们再也看不见殷怀策。
怀章放下了帘子,看着母亲、嫂子、妹妹全都是满脸泪水,他也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从这一刻起,他要担负起照顾全家人的责任。
……
殷怀策静静地站在那里,虽然看不见马车了,但隐隐还能听见一些响声。
最后连隐约的响声也听不见了,他才终于动了。
费严清已经牵来了马,低声说道:“大人,咱们该回去了。”
殷怀策接过缰绳,最后看了一眼官道尽头,然后飞身上马。
此时他的脸上再也不见柔情,因为他的柔情已经随着马车离去。
“驾!”
殷怀策与费严清一路快马加鞭赶回登仙台。
来的时候,马车走得慢用了两个多时辰,回去的时间却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殷怀策赶了一夜的路却不见丝毫疲惫,一路爬上山顶,悄无声息地跳进他们所住的庭院内。
他刚一回来,田冬雪以及另外一位怀柔身边的女护卫两人立即上前。
栾红叶等人的离开不可能一直瞒着,但能瞒一时是一时。
因此殷怀策让田冬雪两人留下,让她们这两日负责去外面买食物和用品,给外人以大家仍旧留在这里避暑的错觉。
等三日后,不论有没有被发现,她们两个都可以偷偷离开前往东北追上去,继续守护在他们身边。
“天亮后你们出门买吃的,趁机透露出消息,只说昨日爬山累着了,让人去请大夫,好给这几日闭门不出找个借口。”
田冬雪立即抱拳:“是,大人放心。”
殷怀策挥手,两人退下,他则进了房间,脱了外衣躺在床上。
虽然床是这里的,但床上的被褥都是从家里拿来的,这上面全都是栾红叶身上的香味。
闻着这个香味,殷怀策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想她。
想的发疯!
而他离开她才不到一个时辰。
殷怀策翻了个身,把她的枕头抱在怀里,渐渐地闭上眼睛。
……
皇宫里,骆思宜照旧给皇上诊脉。
只是今日诊脉结束后,皇上突然叫住了她。
“骆太医,殷怀策带着栾红叶去了登仙台避暑,这件事你知道吗?”
骆思宜脸上露出惊讶,摇摇头:“臣女不知。”
皇上仔细瞧着骆思宜的表情,他确认她刚才的惊讶不是假的。
皇上眯起眼:“朕记得栾红叶的身孕也有五六个月了,殷怀策那般珍爱栾红叶,怎么敢在此时带她去爬山?”
骆思宜笑道:“臣女代替姐姐谢过皇上关怀,姐姐地身体一直都很好,气血丰盈,想来是最近天热,怀有身孕的女子最耐不住热,因此姐姐便想着去登仙台避暑,殷大人一定是禁不住姐姐要求才答应的。”
“骆太医,你对栾红叶称呼姐姐,对殷怀策却称呼殷大人,看来你与栾红叶更亲近。”
骆思宜闻言笑道:“是的,臣女与红叶姐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想来皇上您应当知晓,臣女和红叶姐曾经被突厥奸细绑架过,这一路上多亏了红叶姐对臣女的照顾,要不然臣女怕是早已经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了!”
皇上眼神一冷,“既然你们姐妹感情这么好,朕独留你一人在宫中想必你很孤单,这样吧,你现在写信,邀请栾红叶进宫陪你住一段时间,如何?”
骆思宜面上不显,袖中的手却已经紧紧掐住指尖。
她状若思考了一下,随即笑着摇摇头:“多谢陛下对臣女的关怀,不过红叶姐还要照看铺子的生意,还是让她留在宫外更方便。”
然而,皇上却不打算放过。
“朕让你写信,现在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