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此时还在想吕氏的事儿，因为他实在想不通，温柔贤惠的吕氏怎么可能有这么歹毒的心肠和手段。
“秦大人，吕氏毕竟是侧妃，就算太子妃薨逝了，父皇也不应该将一个侧室册封为太子妃，而是应该重新从勋贵家庭挑选继太子妃。”
秦明看向朱元璋，笑道：
“这就要问咱们的陛下了。”
朱元璋其实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也大概能明白他当时为什么这样做，但这事儿现在还没发生，他装作茫然的样子，问道：
“对啊，为什么呀？”
秦明轻笑一声。
“大明前期的王妃都是武将勋贵家的女子，之后为了避免外戚权力过大，所有王妃都只能从普通书香门第挑选。”
“大概那个时候陛下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想平衡文武。”
“而侧妃吕氏的父亲吕尚本身就是太常寺卿，又没有儿子，不正好可以借此压制武将勋贵，又避免外戚势力过大吗？”
朱标点点头，他跟在朱元璋身边多年，哪里能不明白朱元璋的心思。
而且，把吕氏扶正这事儿，肯定是父子两人商量过的。
“吕氏成为继太子妃，她生的儿子朱允炆也就成了嫡子。”
“因为有嫡长孙朱雄英在，朱允炆完全没有机会，但如果朱雄英夭折了呢？”
秦明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一下，留下时间让他们思考。
朱标若有所思地说：
“如果那样的话，允炆这个庶孙就成了嫡长孙，允熥这个嫡次孙还是嫡次孙。”
“继妃的儿子年龄大，元妃的儿子年龄小，这个继承权就有些复杂了。”
秦明点点头，问道：
“如果你是这个继妃，你是会用尽心思培养你自己的儿子，还是会一碗水端平？”
三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答案显而易见。
“所以，长大后的朱允炆，既孝顺懂事，学问又很好，深得陛下、太子和满朝文官的喜欢。”
“而长大后的朱允熥，性格胆小，唯唯诺诺，也不做学问，基本一无是处。”
朱标长叹一声，说道：
“可是，秦大人，这都是你的猜测，想必父皇肯定也会暗中调查，如果真是吕氏做的，不可能查不出来。”
这时，朱元璋猛地一拍太师椅的扶手，怒道：
“够了，这个吕氏留不得，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性，咱也不能让大孙置于危险之中。”
朱标赶紧说：
“父皇，吕氏并没有任何错，也没有任何证据。”
朱元璋冷哼一声：
“咱不需要证据，回宫之后，就将吕氏秘密处死。
朱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劝道：
“父皇，万万不可，允炆才刚刚一岁，不能失去亲娘。”
秦明听到朱标提到朱允炆，冷笑一声。
朱元璋问道：
“秦明，你笑什么？”
秦明拍了拍朱标的肩膀。
“太子殿下，起来吧，听我讲讲这个朱允炆，你再来说这个事儿。”
朱标狐疑地看看他，站起身，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朱元璋也说：
“对对对，秦明，你来说说，允炆既然孝顺懂事，学问又好，以后肯定是一个明君吧？”
秦明笑了笑。
“孝顺？确实很孝顺。”
“陛下驾崩之后，停灵七天，就匆匆下葬。”
“啥？”
三人全都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秦明，朱元璋更是怒不可遏。
“允炆这个混蛋竟然将咱当普通老百姓一样，匆匆埋了，他怎么敢的？”
“朝中的那些大臣呢？他们不懂礼制吗？”
秦明讽刺道：
“朝中文臣武将都被你杀怕了，巴不得你早点下葬呢。”
朱元璋瞪了秦明一眼，秦明赶紧岔开话题。
“朱允炆的年号叫建文，他一登基，就推出了建文新政，我给你们说说新政的内容啊。”
“首先，以耗费钱粮的名义，撤销开平卫等北方卫所。”
“其二，以缺乏官员的名义，恢复保举法选官。”
“其三，裁撤各衙门所有检校。”
“其四，一共裁撤了一百零九个税课局，以及四十一个税课司。”
“其五，认为江浙田赋过高，把江浙田赋跟北方持平。”
这一条条听得三人瞠目结舌，朱元璋把太师椅扶手拍得砰砰作响。
“糊涂！混蛋！”
“开平卫那是抵御鞑子入侵的关键，是无数大明将士用鲜血换来的，裁撤了开平卫，拿什么抵御鞑子。”
“保举法选官，谁来保举？不还是那些文官和勋贵吗？保举的什么人？傻子都能想得到。”
“各衙门检校是干什么的？就是监督各级官员的，裁撤了所有检校，那些官员还不无法无天了。”
“裁撤这么多税课司，朝廷的赋税如何保证？”
“江浙地区土壤肥沃，风调雨顺，灌溉便利，粮食丰收，几百年来都是最大的赋税来源地，怎能跟北方那些地方的赋税一样？”
“这不是糊涂，这是愚蠢，是傻瓜，是猪脑子。”
马秀英听了，也觉得实在不可思议，问道：
“秦明，这真的是允炆干的事儿？陛下选定的皇太孙，不可能如此糊涂吧？朝中就没有良臣劝谏？”
秦明看了看朱元璋，笑道：
“这个问题要问陛下，很明显，这些政策都是文官主导的，为什么呢？”
“因为武将勋贵都被陛下杀绝了，可不就是文官的天下了吗？”
朱元璋再也忍不住了，怒吼道：
“来人！”
常茂听到喊声，赶紧推门进来。
“叫毛骧进来。”
常茂答应一声，赶紧出去叫人。
马秀英赶紧拍拍朱元璋的胳膊，柔声劝道：
“重八，别生气，这些都是还没有发生的事儿。”
“允炆现在还小，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也是标儿的亲儿子，是你的亲孙子。”
朱元璋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咱知道，允炆肯定是被吕氏这个贱人教坏的。”
这时，毛骧进来，朱元璋沉声说道：
“毛骧，立即派人，把太子侧妃吕氏秘密处死，不得对外声张，不，你亲自去。”
“把允炆暂时送到坤宁宫，找奶娘和嬷嬷好生照料。”
毛骧一听，顿时头皮发麻，秘密处死太子侧妃？这是他能干的事儿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看马皇后，又看看太子朱标，见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这才躬身领命。
“是，末将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