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降下，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方羽没有直接谈论悟空是丑是帅，也没有争辩战斗是硬核还是简单。
他打开了一个文档。
文档的标题，《西游之后：弥佛纪元》
“在我的构想里，我们的故事，不是重复大家耳熟能详的西游记。”
“恰恰相反，我们的故事，发生在取经的很多年之后。”
方羽的声音不疾不徐。
“唐僧师徒，功德圆满，位列仙班，斗战胜佛威名赫赫。”
“这是我们从小听到大的结局。”
“但，如果真相不是这样呢？”
“如果，真正的悟空，早就死了呢？”
“什么？”
“悟空死了？”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尤其是年过花甲的编剧秦老，整个人都坐直了。
这个开局，太颠复了！
方羽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继续说道：
“悟空已死，死于慈悲。”
“这是我们游戏开篇，就要抛给玩家的内核谜团。”
“在他死后，三界并未迎来和平，反而陷入了一场名为弥佛的浩劫。”
“时空错乱，生死颠倒，轮回崩坏。”
“而我们的主角，不是那个家喻户晓的齐天大圣。”
方羽指向屏幕。
上面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介于虚实之间的身影。
“他是一个天命人。”
“一个特殊的灵体，通过戴上一个残破的金箍，获得了悟空生前散落在世间的六根，从而拥有了悟空的部分力量与记忆。”
“他很弱小，需要成长，需要去战斗，去寻回大圣遗留的一切。”
“这，就是我们主角的成长逻辑。”
“他不是在扮演悟空，他是在成为悟空的路上。”
首席策划李哲的眼睛亮了。
这个设置，太妙了！
它完美地解释了为什么玩家扮演的角色需要从弱到强，需要学习技能。
这比任何“失忆”或者“力量被封印”的俗套设置，都高明了无数倍！
紧接着，方羽切换了页面。
一张宏大无比的世界地图，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黑风山、黄风岭、盘丝洞、小雷音寺……
一个个熟悉的地名，被标注在地图上。
但它们的风格，却不再是人们印象中的样子。
黑风山阴森诡异，黄风岭狂沙漫天。
小雷音寺更是被一种邪异的金光笼罩，显得破败而妖异。
“主角的目标，就是重走西游路。”
“但这条路，不再是取经之路，而是一条寻踪之路。”
“他要查找的，是悟空散落的六根。”
方羽在白板上写下六个词。
“眼看喜、耳听怒、鼻嗅爱、舌尝思、身本忧、意中魔。”
“每一根，都映射着一个局域，一个强大的妖王，一段被遗忘的往事。”
“玩家需要击败他们，夺回六根，一步步拼凑出当年悟空之死的真相。”
整个会议室，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宏大、黑暗、充满悬念的世界观，给彻底镇住了。
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游戏背景故事了。
这是一个足以写成一部史诗的黑暗神话！
还没等他们从第一重震撼中回过神来。
方羽，按下了下一页。
第二重震撼，接踵而至。
“接下来，我们谈谈美术。”
屏幕上，开始播放上百张概念美术图。
当第一张图出现时，艺术总监陈墨的呼吸，就停滞了。
那是一座破败的古刹。
飞檐斗拱的结构，残破斑驳的壁画，佛象上剥落的金漆……
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一股浓重的、真实的历史厚重感。
但同时，寺庙的屋檐上，又盘踞着狰狞的石象鬼。
廊柱的阴影里，又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伺。
将写实与幻想，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我们的美术风格，根植于我们自己的土地。”
方羽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派人去晋省、黔省等地，拍摄了大量的古建筑、壁画、雕塑的照片。”
“我们不要凭空想象的东方，我们要的是有根可寻的东方。”
屏幕上的图片飞速切换。
从黑风山参考的古刹建筑群，到小雷音寺参考的佛窟雕塑。
从妖兵身上甲胄纹理参考的青铜器铭文，到法宝设计参考的古代法器图录。
一张张图片，象一记记重锤，砸在陈墨的心上。
他整个人都看呆了。
这……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却又不敢奢望的艺术方向吗？
这才是真正的，汲取了华夏五千年文明精髓的，东方幻想世界！
他之前和同事争论的那些，在这些设置面前，显得如此浅薄。
终于，屏幕定格。
一张所有人都关心的，主角“悟空”的最终概念图，出现了。
会议室里，所有美术组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个悟空，既不是电视剧里那个英俊的美猴王。
也不是陈墨之前画的，那个獠牙外露、完全妖化的怪物。
他，或者说它，有着猴的特征，毛发旺盛，身形精悍，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
但他的脸上，却看不到纯粹的暴戾。
那双金色的眼瞳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挣扎、悲泯、愤怒与疲惫的复杂神色。
仿佛承载了无数的故事和痛苦。
他的身上，既有妖的狂野，又有人的挣扎，更有一丝属于“斗战神佛”的神性残影。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悟空。
陈墨盯着屏幕上的那张图，身体微微颤斗。
他明白了。
他全都明白了！
老板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在“妖”和“帅”之间做选择。
他的格局，早已超越了这种非黑即白的设计思路。
他要的，是一个更复杂的，更深刻的，更有故事感的形象！
一个真正能代表这部作品黑暗、悲怆内核的，斗战神佛的残魂！
“下面，我们来谈谈战斗系统。”
解决了最棘手的世界观和美术方向后。
方羽转向了另一个争论的焦点：玩法系统。
他打开了名为《根器、精魄与七十二变》的文档。
第三重思想风暴，席卷而来。
“一个好的成长系统，应该给玩家带来丰富的选择，而不是单调的数值提升。”
方羽首先定义了他对玩法的理解。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复杂但清淅的技能树界面。
整个界面呈圆形，分为三个大的分支。
分别标注着：识、身、心。
“根器系统，就是我们的内核成长体系。”
“识，代表法术与智慧。”
“点亮这个分支，可以解锁定身术、毫毛分身，以及各种属性的法术攻击。”
“身，代表肉体与棍法。”
“点亮这个分支，可以解锁新的棍法套路，比如更快的连击，更强的蓄力攻击，以及闪避、格挡的进阶技巧。”
“心，代表生存与变化。”
“点亮这个分支，则能提升血量、妖力，并强化法宝的效果。”
首席策划李哲看得目不转睛。
这个设计，思路清淅，扩展性极强。
玩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
培养出一个主修法术的“法王猴”。
或者一个精通棍法的“战神猴”。
甚至是均衡发展的“六边形战士猴”。
可玩性，一下子就上来了。